正文 第6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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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陽由大開的房門灑進來。

“你哪天能不喊著‘大哥’醒過來?”歎氣。

“到你能不一大早非請入我房間那天為止。”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回她。

“是誰讓我早上來叫他起床的?”

“但是我沒叫你不敲門。”這到底是什麼女人啊?這麼大大方方理直氣壯地天天出入他的房間,她不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他還怕被她給看了去。

雲起挑眉,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你昨晚又夢見什麼了?”

溫宣桑沒立即回答,曲起膝,半張臉埋了進去,過了一會,傳出的聲音悶悶的:“我的第一次。”第一次搶劫生涯,然後大哥就不理他了。

想了兩年也想不出到底哪裏出了錯,大哥不是小氣之人,就算真惱了他,也不會像小孩子一樣別扭不理人,至多抓他過來吼一頓也就完了。

隻那一次,莫名其妙便被拋棄,也懷疑過是不是那晚他看見了什麼,特地重新做了實驗,但確定以他當時站的位置絕看不到什麼重點,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還有,大哥雖然不理他了,要他念些正經書的念頭倒還一直記得,唉,他為什麼不索性徹底地躲他到底呢?

“第、第一次?”雲起膽戰心驚地叫出來。

還有一半神誌沉在夢中的溫宣桑嚇了一跳,抬起頭:“叫什麼?關你什麼事?”

雲起握緊了拳,“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前啦。”提到這個時間段,他的臉色就禁不住黯淡下來。

“那麼早?”再度大叫出來,雲起的臉形都扭曲了,“這個、這個禽獸,你那麼小他也忍心——”

“小什麼小?我那時也十六了!”痛腳被戳中,不客氣地反叫回去,“再說是我自願的,我高興當山賊,你瞧不起就瞧不起,有什麼資格管我?你還罵大哥,你再敢說他一句就去京城和親好了,我才不理你了!”

雲起噎住,“呃——你說的第一次是?”她是不是反應過度了?

“去攔路搶劫,怎麼樣?”溫宣桑擁被冷冷看她,“知府千金自然是瞧不起的,不過你最好別再說我大哥什麼,不是他,現在我早連骨頭都不剩了。”

他們的關係真是不可挽回了——

提起來就這樣切齒地排斥啊。她無奈而疼惜地歎:“對不起。宣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差點被拖去相公堂子賣掉,你滿意了吧?”

雲起呆滯,“嗯?不應該是——”

溫宣桑不等她下文大聲打斷:“不準說出來!”

窗邊小鳥驚飛而去。

雲起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眸中有光亮一閃而逝,“宣桑,你已經什麼都說出來了。”

你知道我認出了你,知道我識得你女兒的身份,所以要被賣也不會賣到相公堂子裏去。你一句“不準說出來”,卻是——已經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霏兒——”

“住口住口!叫你不要說了!”他不承認!他才不要承認!他是溫宣桑,才不是什麼雲霏!

“雲霏早就死了!”一個枕頭扔過去,“六年前就死了!”

“我——算了,”接住枕頭,掩不住的歉疚無奈之色,“原來就知道要你相認沒那麼容易的。我不勉強,你先起來吧,再遲早飯要沒了。”

“呃?對啊,現在沒人給我留了,那群土匪!”

忙掀開被子跳下來,低頭穿了鞋,跳過去拿了擔在椅背上的外衫,動作慌慌張張的,適才一臉怒然如刺蝟的少年似乎出自於想象一般。

“……”滿心沉重的雲起看他前後反差,張口結舌。

誰、誰說他是笨蛋的?情緒控製掩飾得如此之好,收發自如到此地步,修煉多年的老狐狸也未必能做得到,這個,就是溫宣桑式的智慧吧?要吃多少苦才能曆練出來?

想到這裏,心裏愈加沉重愧疚起來——

“你還站在這裏幹嗎?早飯要沒了!”溫宣桑百忙之中抽空瞥她一眼,“喂,別指望我會幫你留哦,我們的關係沒這麼好。”說著人已衝出了門。

雲起看著他一溜煙遠去的背影,嘴角抽搐著。

什麼控製,什麼掩飾,這根本就是他的本能——聽到食物忘記一切的本能!

搶完早飯,溫宣桑拿著掃帚開始了一天中最重要的事之一——去打掃溫良玉的屋子。

雲起在她背後不甘地淺哼一聲,明明是自己的妹妹,每日裏巴巴地趕了去給別人做牛做馬,怎麼想氣都有些不順。可這個笨蛋妹妹,還偏偏一意以為她對那塊不良玉有好感,真是——氣更加不順了,剛吃下去的早飯堵得好生難受。

“小妞和三當家感情好好哦。”身後嘍含糊不清地鼓著滿嘴包子道。

同樣含糊不清的聲音應和:“是啊,三當家影子都不見了,這小妞還在這裏呆看。”

“老大再不回來就要搶輸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拿竹箸敲敲對麵人的碗。

對麵嘍直著脖子想了一刻,眼睛一亮,“近水樓台先得月!”

額上的青筋直跳,這群笨蛋——這群連男女界限都分得亂七八糟的笨蛋,難怪初來那天晚溫良玉上會那麼說,他要不在,這群人真的會活活餓死在這裏!

“……都給我閉嘴!”驀然轉身,河東獅吼。

隻靜寂了一刻,不知哪個角落蹦出一句:“這小妞害羞了。”

“你們——”雲起奪門而逃。她要忍不住了,再待下去她一定會忍不住的——忍不住把這群笨蛋全扁成豬頭!

第十四天了。

天天認認真真掃一遍的地,連床底也不忘蜷著身子爬進去,其實真也掃不出什麼了,偷一天懶更完全不會看出來。

溫宣桑不。她改了作息,原來懶得能在床上滾到中午的人,天天一大早讓人潑涼水也要把她弄醒來,就隻為過來掃這一遍地,完成那個人的囑咐。

——所以說,雲起會覺得牙癢也不是沒理由的。

溫宣桑知道。隻是這樣做著他要求的事,心裏就安穩一點,就不會胡思亂想。大哥是留了話給她的,不是無故失蹤,不會一走一個月放她在山寨裏急得亂跳,好不容易盼回來了卻再不理她。

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哪裏做錯,想彌補都找不到方法,那麼明顯地被躲避,隻能一個人悶在被子裏偷偷哭泣,那種日子……她再也不要去過。

直起身捶了捶腰,呼,完成。

四處看了看,把掃帚扔過一邊,俯身把被子抱出去曬。

大哥明天就要回來了,想讓他知道她一直都乖乖的,沒偷懶也沒闖禍,他留下的事她都有照做。

大哥應該會誇她的吧?溫宣桑傻乎乎地歪了頭笑。比如“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之類——呃,姑且當作誇獎來聽吧。

回去拿了掃帚蹦蹦跳跳地回自己屋子,她還有幾個煩死人的書名要認,還好雲起在,不然山寨裏一大堆白丁,她再想學也隻能幹瞪眼。

一天很快過去,翌日清早,溫宣桑從一堆鬼畫糊的宣紙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