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林夫繼續說道:“一會靠岸後,咱們還需要把這座木船停靠穩妥,以便下次使用。”
加林夫停稍稍停頓了一下,絮叨著問道:“真不知道這次隨你們前來,父親到底在想什麼,不過你們放心,我會盡最大努力配合你們,喂,話說你們要找的長生卷是真有此物嗎?我的父親真的拜托你們幫忙尋找嗎?“
老陳一愣,心想,想必燃香客並沒有將尋找加林夫身世的事情告訴他,隻是用長生卷的事情搪塞了加林夫,讓他跟隨我們前來啊………。如果加林夫知道燃香客命不長久,必然不會離開,不如就以陪同我們尋找長生卷的理由還更為適當一些。長生,長生,誰不想長生,他這個理由也算說的過去。
想到這裏,老陳看看約書亞與柳生堂,這兩人誰都沒有吱聲,他知道此時還需要自己來打圓場。於是,老陳點點頭說道:“是啊,島主正有此意,所以才派你隨我們而來。“
加林夫嘟囔著:“怪了,平日裏見到父親都在研究別的事情,可從來沒對長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啊?“
老陳一聽,眉頭微皺,準備岔開話題。
於是老陳插話道:“有一些事必須事先說明,因為咱們此次航行屬於偷渡,所以還請大家提高警惕,如果有軍警盤查,大家不要說話,一切的事交由我來解決。“
柳生堂沉聲說道:“我們沒有作奸犯科,也不是通緝犯人,大可不必小心翼翼,反而引來外人對我們的懷疑。“
約書亞知道這個日本人性格木訥,自己反倒很同意老陳的意見,於是也力挺老陳:“陳說的沒錯,既然日本天皇有意在海上暗害我們,那麼他送我們的那個什麼狗屁國家文化交流證明也必然是假的,所以咱們現在的狀況就是偷渡,是偷渡就要小心一點,不是嗎?“
加林夫點點頭:“沒錯,從我在日本的經曆,這屆天皇懷有大誌,手段也頗為強硬,是個狠辣的角色。“
老陳:“明治天皇的心機比佐佐木小次郎強大太多,不為他所用之人,不惜親手毀滅也不願他們去到他國,哎……。不知道日本會不會在他的統治下變的同他一樣凶狠毒辣,咱們這次真的是趕走了一頭狼迎來了一隻虎,作孽啊。“
柳生堂聽到老陳在數落天皇,頗為不悅:“陳先生,天皇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無論它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對的,你們沒有權利去質疑他,你們剛才的話我就當沒聽到,如果有下次,那不要怪我無情。“
約書亞聽到柳生堂的話,反問道:“那到底是誰在皇宮親口拒絕了天皇的恩賜,要不是你,我們能落的現在這般田地?“
老陳知道對於一個武士來說,天皇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於是,老陳開口打斷了約書亞的話:“約書亞,這個問題不值得爭辯。柳生館主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既然老陳打圓場,約書亞也知道再說下去沒有意義,擺擺手,不再說話。
柳生堂這時,對自己用這種語氣同曾經並肩作戰的朋友說話,感到確實有些過分,於是默默的說了一聲:“抱歉。“
老陳點點頭示意柳生堂不要緊,三人自顧自的登上了運輸船,運輸船開動,老陳舉目遠眺,前方隱隱可以看到層層的山巒,那裏就是大清領土,老陳心中不由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當年為了活命坐上去美國金山的船,轉眼已是十幾年,今天竟然再次踏入這片故土,盡管他現在已被各國獵強蠶食瓜分,但故土就是故土,此時的老陳早已把仇恨放下,再也不是那個為得到天下權利而拚搏鬥爭的帝師了。
老陳看向甲板一邊,柳生堂在閉目養神,而約書亞則和加林夫則在說著什麼,想必也是無關緊要的閑聊問題。老陳踱步來到柳生堂身邊,淡淡的說道:“小野館主的遺願,我和約書亞一定幫你完成,我們並不貪圖長生卷,而是想避免它再次落入惡人手中。“
柳生堂點點頭,沒有睜眼,淡淡的說道:“謝謝。“
老陳看到柳生堂如此反映,隻好攤開來說:“剛才的事,對不起。我不應該妄下評論,我知道天皇在館主你心中是宛如神一般的存在。卻魯莽的說出那些話來。“
柳生堂睜開眼睛,頓了頓:“我………並不是怪你,但我真的不理解為什麼天皇會阻止我去完成天目鬼的遺願,難道這就不是一個武士應該遵守的承諾嗎?“
老陳微笑著點點頭:“不要想啦,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說不清楚,既然說不清楚,為什麼還要死鑽牛角尖呢?放開自己,解開束縛,隻要證明自己心中無愧,足矣。“
柳生堂聽後站了起來,轉過身去,雙手扶著船的欄杆,長歎一聲:“宿命如此,理應認命。我已經做好了隨時為誓言付出生命的覺悟。“
老陳笑了:“不然,不然,以我所學理解,命運好似經緯,總是在不斷的交錯之中改變方向,命雖然注定,運卻可更改,此行前我早已卜了一掛,卦象顯示你們幾人有驚無險。你也不必抱著隨時準備付出生命的覺悟。你看我,一把年紀了都還想活的再長一些,你一個年輕人還說什麼死的覺悟呢?對吧?“
柳生堂聽到老陳這番大道理,也不由的笑了。
或許同伴就是這樣,雖然某些觀點不一樣,卻總會走到一起,因為使他們聚在一起的並非他們各自稀奇古怪的觀點,而是使命,是執著,為辨清對與錯而不舍不棄的執著。
船行駛著,漸漸的,遠處大陸和港口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各國的商船也開始增多起來,大沽港果然是一座開放式的港口,盡管它是各國列強用火炮轟開的,但現在,在每個人的眼中卻顯得那麼繁榮,各式膚色的人種,各式穿戴的人群,真正的魚龍混雜之地。
四人下到船來,港口盤查的非常嚴格,生怕清國窮苦百姓會趁著貨物到港,哄搶偷竊。幸好約書亞這張白人臉,還有他身穿的少軍軍服,使他們少了不少麻煩。不管是哪國巡警都知道約書亞的軍銜,美國陸軍少校,這可不是小官,清朝末年,洋人的少校那可真是堪比大清一品大員。巡查們看到約書亞,自動的讓開一條路,四個人暢通無阻的通過了港口盤查點。
港口處停著許多清朝特有的黃包車,麵黃肌瘦的車夫們一個個將辮子盤在額頭上,看到有洋人路過,都在爭搶著攬客,甚至還有幾個車夫因為攬客而大打出手,老陳看到如此情景不禁心寒,誰讓大清的朝廷羸弱,黎明生計難以保證呢。沒有希望人們如何團結。
老陳搖搖頭,轉身問約書亞:“借我點錢。“約書亞也看到了那群好似流民般的車夫,心下不禁想到了遠在金山的那些礦工,說句實話,即便是生活困苦的礦工,看起來也比這群車夫健康。
約書亞摸摸口袋,突然想起,在海上遇難之時,所有的行李都泡在了水裏,大多都丟失了,哪裏還有什麼錢。約書亞搖搖頭,無奈的看著老陳,攤開兩隻手。老陳一瞧,嗨,連款爺約書亞都沒錢,那麼破產的柳生堂更是問都不用了,這剛到大清就身無分文,那接下來可怎麼辦?老陳頓時犯了愁。
突然,車夫間掀起一陣騷動,老陳急忙回頭看時,原來是加林夫,隻見加林夫手拿一個袋子,正在向車夫群中撒著什麼,老陳仔細看時,乖乖,這個小家夥加林夫可真是有錢任性,一把把的金豆子向人群中灑去,眼睛都不帶眨的。
看著哄搶的人群,約書亞慌忙製止了加林夫,而加林夫則非常開心。
老陳心想,這小子,移動銀行啊,敢拿錢這麼霍霍,雖然也是好事,但也不能這麼招搖。於是,老陳試探性的說道:‘呃.加林夫啊,盡管你做的是善事,但也要注意尺度,我們此行不知還會遇到什麼麻煩,還會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錢財,現在不要過於大方,萬事還是要以全局出發,先考慮再做,你說是吧?“
加林夫笑了,小聲的說道:“放心吧,我們的財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你們上島時沒有發現,島上的岩石中夾雜著寶石,金銀,玉石什麼的嗎?我來的時候,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就這些花費,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所以我希望大家放心的將你們的經濟交在我手上,我來管你們吃喝住行,你們隻需要全心全意的完成父親委托給你們的任務就可以了。“
聽加林夫這麼一說,老陳心理可樂了,看來燃香客應該吩咐過加林夫照顧他們的起居生活,幫助他們完成此行所要完成的任務。既然我們傍上了大款,那麼大款的好意怎麼能輕易推脫呢?正好,也可以做做好事,給燃香客積積功德,我們呢,也會省去因為窮而引來的諸多不便,這可是好事啊!
想到這裏,老陳說道:“原來如此,那簡直太好了。加林夫,首先我們就急需要一輛車,四個人在天津行動,沒有車會十分麻煩。其次,我需要和我一個老友取得聯係,有了他的幫助,咱們可以更快搞清楚行動的方向。再次,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們萬事都要忍,切不可與人發生摩擦。“
加林夫聽後,有條不紊的回答道:“第一件,十分好辦,交給我。第二件,可能就需要借用約書亞長官的身份了,如果美國領事館出麵邀請您的朋友,他不會不來吧,但首先需要知道你的朋友是誰。第三件,我認為咱們四人中,恐怕也隻有柳生館主最容易衝動吧,不過,還好,他是個聰明人,既然陳老先生實現都講的明白了,想必柳生館主也就不會觸犯了。”
柳生堂聽到加林夫的話後,非常不悅,但他夜明白,加林夫是為了提醒自己故意這麼說的,並沒有惡意。
一旁的約書亞插話說道:“沒問題,現在隻需要知道陳,你的朋友是誰,我就可以到美國領事館邀請他前來。但我認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吃頓飽飯,現在可是正午。不是嗎?各位?”
約書亞這麼一說,幾人都感到腹中空空,於是,三人紛紛表示同意。
加林夫看到一輛嶄新的老爺車就停在碼頭銀行旁邊。於是,他很自然的走到那車旁邊,敲敲車窗,裏麵的司機伸出腦袋,加林夫向司機詢問誰是車主,司機指指不遠處,剛從碼頭銀行經理室出來的人,加林夫快步走上前去,從口袋中掏出一顆璀璨的寶石,放在車主手裏。
老陳遠遠看著,顯然車主並不願意將車賣與他們,隨後加林夫向後指指穿著軍裝的約書亞。車主看到約書亞,這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頭,將車鑰匙交在加林夫的手中,伸手叫來一輛人力車。上車離開了。
加林夫敲敲車窗,車上的司機老實的下車來,站在一邊,而加林夫則順勢上車坐在了司機的位置。對身後的三人招招手,老陳看到加林夫在招手,知道車的事情他已經辦妥,心中暗喜。邊走邊調侃的說道:“真是幸運,我們結交了一個富可敵國的朋友,看樣子,以後在錢這方麵,我們大可省心啦。“
說完身子一縮,鑽入了車廂。約書亞同柳生堂也相繼跟了上去,四個人擠在老爺車內,一溜煙的向天津衛城內駛去。
車上,老陳讚服的誇獎著約書亞:“果然是天才,我以為你的特長全在水裏,沒想到汽車這種新玩意都會駕駛?“
加林夫笑了笑:“哦,別誤會,我從沒開過車,今天第一次。“
老陳一愣:“啊?第一次?“
“這種簡單的機械原理,似乎沒多難,相信我,肯定沒有問題。“加林夫充滿了自信。
約書亞此時吃驚的喊道:“上帝,你沒開過車,那還不趕快停下來!“
加林夫回頭,對著約書亞微笑,調皮的說道:“可我不知道怎麼讓它停下,所以!長官你還是坐穩一些吧。“
汽車在路上揚起了很大的塵土,老爺車駛出很遠後,仍然能聽到幾個人因為加林夫冒然開車而發出的指責聲。
要說這天津可是京門的咽喉,占領天津衛,不到一日則可直通紫禁城,清初之時,滿清入主中原,占領了明都北京,並以此地作為清的首府。大概是想震懾北方蒙古和東北沙俄吧,是個很不錯戰略寶地,但估計他們做夢沒想到,三百年之後,英法列強通過海路直逼天津,在一天之內就攻打到皇城跟下,邊防軍隊根本難以救援。於是,北京就成為了列強們牙尖上的肉,誰想咬隨時都能咬一口,方便快捷,包君滿意。
清廷被迫開放了天津作為貿易都市,意思就是說洋大爺們都來吧,想做買賣的都來吧,別打我,我怕疼,給你們個地方想幹啥就幹啥,別動手就行。清廷抱著這種心態從政,那麼也意味著它的末日快到來臨了。
約書亞一行四人開著老爺車,七扭八拐的開進了天津城內,守城的清兵遠遠看到一輛老爺車毫無章法的開來,心下知道車內的不是洋大人就是朝廷要員,那年代能開起老爺車的人不多。就連慈禧太後也隻坐過幾次。衛兵不敢阻攔,紛紛讓路,用句現在的話,就是“我是人大常委,你敢拿我怎麼樣?我爸是李剛,我爸是李雙江。”等等諸如此類的囂張的話。真是,軍兵尚且如此,民安談何治防。
車廂內,老陳不斷的提醒加林夫開的慢點,千萬不要撞傷無辜的人。加林夫這小子也真算精明,車開成那德行,愣是沒撞到一個路人。
不一會車停下了,老陳慌忙下車,剛才的顛簸讓他有些反胃車。老陳蹲在路邊休息好一會,這才緩過勁來。抬頭一看,麵前是一座極大的酒樓,非常豪華。加林夫笑了笑:“咱們就在這裏用餐吧。”
約書亞看著豪華的酒樓不禁讚歎:“陳,中華料理可是享譽世界,今天真有口福了,快快。快進去吧!”
說著,四人前呼後擁的進入了酒樓,酒樓小二一見有洋大爺來,畢恭畢敬的將四人引上二樓的閣間之中。
約書亞看著牆上的菜品掛牌,一個都不認識。無奈的搖搖頭:“陳,還是你來叫吧。”
老陳眯起眼睛,一本正經的指著牆上的菜牌,說道:“小二,來四大碗香油麵,再來四個小菜,我們隻為填飽肚子。”
側眼看到柳生堂,繼續說道:“再拿兩壺陳釀的好酒。”
小二本以為這次能狠宰一次,沒想到來了四個摳門的人。不高興的將毛巾搭在肩膀,拉平了聲調:“好咧,後廚,四大碗香油麵,兩壺陳燒,麻溜上哎。”
不一會,飯上來了,約書亞看著眼前一大海碗素麵條,不高興的問道:“陳,這就是你叫的中華料理?”老陳笑了:“別挑,這已經是好的了,你不知道在這天津這樣的大城市,還有成千上萬的百姓連這素麵都吃不起。”
約書亞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們現在有加林夫,我們是有錢人,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正說著,柳生堂拿起酒壺仰天而盡,不由被中國的陳釀辣到了嗓子,咳嗦起來。他沒料到自己這種好酒之人,居然被酒嗆著。但他是品酒之人,最能品出其中意味。他沙啞著嗓子:“這酒不同日本,更加濃鬱,更加強勁,是上佳的武士之酒,好酒,香。”說罷又是一下,把第二壺也幹了。
老陳想勸已經來不及了,隻能說:“你慢點喝,這酒不同日本清酒,醉人。”
柳生堂拿過素麵開口吃了起來,邊吃邊讚歎:“麵細而不粘,湯濃而不濁,好麵。”
剛吃了幾口,柳生堂頓時感覺天旋地轉,麵紅耳赤,氣喘籲籲,眼中重影不斷,嘀咕一聲:“這酒好烈。。“說著咣當一頭栽倒在餐桌上。嘴中還絮絮叨叨的念著:“我有些困了,你們繼續吃,我休息片刻………。。”話音未落,睡死過去。
加林夫看著柳生堂的糗樣,笑了:“這個酒鬼居然醉的最快,也真是稀奇事,先讓他休息一下,陳先生,進門時我看到樓下盡是些穿著古怪的人,他們看我們的眼神仿佛並不善良,我們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約書亞聽到加林夫的話,慢慢走出隔間,向樓下大廳瞧去,果然,大廳中坐滿了一些頭戴紅色頭巾,身穿紅色勁裝的人,約書亞急忙招呼老陳,老陳走過看著樓下的那些人。心中也不明,老陳轉轉眼珠,向加林夫說道:“加林夫,你的金豆子還有嗎?”
加林夫拿出錢袋放在老陳手中:“陳先生,這些都給你,盡管用,我這裏還有足夠的寶石。”
老陳翻看金袋,袋中起碼還有百十個,足夠買下整座酒樓。老陳拿出一顆金豆子,將袋子藏在胸口,對加林夫說道:“這些權當我借你,日後一定奉還。”約書亞聽到老陳這壓根胡扯的謊話不由笑了,心想:陳啊,陳,我是真想看看你怎麼去還這麼多的金子。憑你的本事?去盜墓嗎?“但心裏這麼想,他卻並未說出口。
老陳招呼過來店小二,將金豆子擺在桌上,小二何時見過這麼闊綽的客人啊,心裏直罵自己剛才態度怠慢。老陳開口問道:“小二,這顆金豆子比這頓飯錢多出百倍還有餘,這樣吧,我問你兩個問題,隻要你如實相告,我就將這金豆子贈與你。“
小二一聽馬上頭如搗蒜,激動的連話都不會說了,老陳開口問道:“你可知道這天津衛戍守千戶總長杜中元的府邸嗎?哦,他還有個江湖道號,名喚靛禦霜上人。“
小二聽後笑了:“杜千總那可是咱天津衛的名人,誰人不知吶,他不光是個好官,傳說還有倍兒厲害的仙術,連這天津的各國租界時不時的都會邀請他去驅鬼辟邪,他和洋人的關係那可是倍兒好………。“
老陳擺手,示意小二住口,自己說道:“我隻想知道他的府邸。“
小二馬上知道自己說多了,立刻改口:“獅子林橋俄國租界領事館旁邊,靠著海河的最大的宅子,去了就能看到,他的房子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