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血仇,孰是孰非再難判斷。可聽了仲千喬一番話,原本陰狠的嶺南蕭家,竟無端惹人心生同情。
“所以,”江展羿沉默一陣,將青龍刀往肩上一扛,“數年前,蕭家才追到江南,殺害回春手蝶衣及其小女蘇煙?”
江展羿道:“二十年前的恩怨你們大可以去解決,但不知你們對蘇煙下毒手,究竟有什麼意思?!”
“嗬,江莊主這話,倒像是把自己當作不相幹的人了?”
仲千喬挑眉冷笑:“不錯,數年以前,蕭家人為了報仇,的確殺了蘇蝶衣與蘇煙。可那之後,青衫宮的蘇簡,又害死蕭家多少人?!”
“那麼三年多前,你們何故要在暮雪宮設局,想要害死阿緋?!”
“我承認,當年蕭家對穆大小姐起了殺心,的確因為她是穆小公子之女。”仲千喬道,“可是現在,穆大小姐好好站在這裏不是麼?江莊主若要質問,不如先問問自己,三年多前,你江展羿又殺了蕭家多少人,你,蕭斐,又有何資格殺害蕭家族人?!”
“蕭……斐?”江展羿愣住。
“江莊主怕是不知道吧,少族長在你出世之前,便給你起好了名字。如今看來,莊主的武功,果然卓絕斐然,不負少族長的期待。”
此言出,在場眾人麵麵相覷。
萬萬想不到的是,雲過山莊的江展羿,便是當年身懷禁血的男嬰蕭斐。這麼一來,蕭族的內亂便是由他引發,想要脫開幹係,怕是不可能了。
“蕭家念在同根生,本欲放過斐少爺一命。可斐少爺你呢?卻不想放過蕭家吧?”
仲千喬忽地抬高聲音:“穆大小姐原名唐緋,本是唐門弟子。可這些日子以來,諸位也看到了。大小姐的武藝不是出自唐門,卻與當年狂劍季放的招式如出一轍。季放傳授穆大小姐武功,便是教大小姐來血洗我斬水堂的麼?!”
江展羿聽到這裏,忽然明白過來。難怪趙遜要找唐緋比武了——若能令人瞧見唐緋的武功路數,那麼他日誣陷她血洗斬水堂,也好多一個理由。
而東崛門這麼做的根本原因是——
江展羿抬頭望向義正詞嚴的仲千喬,恍然大悟。
“便是從前蕭家恩怨化去不提,單就日前斬水堂滅門一案,江莊主和穆大小姐預備如何解釋?!”仲千喬咄咄逼問。
“如何解釋?”江展羿展顏笑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隻要摸清對方的心思,事情便一定有解決的法子,“我不打算解釋。”
仲千喬愣住。
下一刻,江展羿忽從腰間拔出匕首,割破手指:“我江展羿,今日滴血起誓,願與雲過山莊脫離幹係,從此要尋仇報恨,要殺要刮,江湖隻管衝我一人而來。”
姚玄聞言,“騰”地站起身:“莊主你——”
可這個時候,唐緋會意,同樣也割破了手指:“我唐緋,今日也滴血起誓,願與雲過山莊,流雲莊,蜀地唐門脫離幹係,從此江湖之大,隻身一人。”
語罷,不等仲千喬再要說甚,江展羿握緊唐緋的手,躍下決勝台。
兩人一起離開的時候,中途不是沒有人阻攔,可都被江展羿一刀凶煞地嚇退了去。
而仲千喬不阻不擋,眼裏隱隱的笑意,像是目的已得逞。
於是這一年的武林英雄會,備受矚目的江展羿,因一場往事,一樁血案,無緣於武林盟主的寶座。
至黃昏,唐緋與江展羿遊走在蘇州城中。
長堤柳岸,霞染雲天。
唐緋沉思半刻,不由問說:“猴子,方才仲千喬誣賴你時,你怎麼不提冥泉毒的事兒呢?就算你想認栽,也不必處處讓著他。”
“當時不知他想作甚,所以才任由他往下說。”江展羿想了想道,“就是不知梓沉和穆惟兄,可能夠保住武林盟主之位。”
聽到江展羿提及“武林盟主”,唐緋不由失望:“要不是仲千喬來攪局,猴子你也能當武林盟主。”
江展羿失笑:“我參加比武大會,不為當武林盟主,隻是想博個名次來抬高雲過山莊的聲望,日後莊中人外出辦事,也方便許多。”
“可是我們現在回不了雲過山莊了啊。”唐緋垂頭喪氣道,“就連要去哪裏,都不知道了……”
江展羿聽了戲言,耳畔忽然回蕩起唐緋之前說的話。
大不了一起亡命天涯,反正我們不分開。
“狐狸仙。”
沉默半刻,江展羿忽然喚了一聲。
“啊?”
“我們今日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