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章 叁 是非仁班(1)(2 / 2)

耳邊嘈雜的議論聲,嗡嗡不散,吵得展儒青筋直跳。眼皮底下,那碗紅湯正刺激著他的視覺與嗅覺,逼迫他作出一個了斷。

長久的對峙下,展儒隻感渾身的血正往頭上湧,手背的血管也一一凸起。滿是憤怒的眸中倒映出蘇燁淡然的神情,展儒一咬牙,抬手想要掀碗的同時,一個人影猝然貼近他的後背,瞬時將他鉗製,單手反剪,扣到身後。

“要敢再動一下,休怪我廢了你這隻右手!”

突如其來的變數,令所有人為之一震,連周忘楊也訝異地看著那突然出手的年輕人。若林從後走來,確認道:“你是新來報到的孟季常嗎?”

年輕人手提行裹,肩上還背著一把長長的古琴,他一手押住展儒,微側過臉,頷首道:“正是。您是書院負責接待的惠先生嗎?”

若林擺手:“不過是處理些內務雜事,可別叫我先生。你的寢廂已經安排好了,就是和……”意識到孟季常一手鉗製住的人,就是他日後的室友,若林一頓,沒繼續往下說。

猜出了對方後半句沒說完的話,叫孟季常的年輕人也沒鬆手。

先前,展儒抬手的動作絕非是去接碗,而是想將湯直接潑出,要不是被人出手攔下,勢必就要傷及蘇燁。

猛地把展儒撂到一邊,孟季常立於周忘楊與蘇燁麵前,恭敬行禮:“學生孟季常,見過二位先生。駱院士稱我被分在仁班,讓我先來此尋找兩位。”

周忘楊略一打量,身前濃眉大眼的新生風塵仆仆,略帶滄桑。他應是有些功夫底子,故而身材魁梧,肩寬胸闊,結實的雙臂孔武有力。

一側,蘇燁的眉宇又糾結了起來,此刻,他腹中絞痛突然而至,刹時竄遍全身,額上立即冒出細密的汗珠。

孟季常下意識要去扶的手,伸到一半,卻硬生生地收住,他張了張嘴,問:“先生可有大礙?”

“我沒事……”蘇燁硬撐著,向邊上挪了一步,退到飯桌邊坐下。

鳳目斜去,周忘楊的視線移向年輕的綴術先生。蘇燁的長相是男子中少有的精致,白皙的臉上,惟有兩側耳垂延及周邊的燙傷,顯得略微不足。

到底是何原因,會讓他在這兩處留下創傷呢?

思慮片刻,周忘楊緩過神來,叫來若林,先把蘇燁扶去聚賢休息,又喚起心神未定的邵洛軒,差他領新來的孟季常到寢廂安放行李。

展儒跌坐一旁,咬牙看著邵洛軒與孟季常就快離開,他心有不甘,用力踢起一條長凳,向二人橫掃而去。

不曾想,背對他的孟季常卻像腦後生了眼睛般,一抬肩上的古琴,登時擋住長凳,再一施力,長凳即刻如鞠球般彈回,直直撞向展儒的膝蓋,引得他一聲低呼。

周忘楊心下疑惑,照先前那凳子飛來的衝力,勢必是會撞損琴身,然孟季常的古琴卻如兵器般抵擋自如,難不成是用鋼所鑄?

“哈哈,中了中了!”

短暫的清醒過後,郭祿高的神質又陷入昏昧,他傻嗬嗬地擊了幾下掌,突然又悵然若失,拉著臉朝來時的方向頹然步去,再度念叨:“莫院士回來了……他回來了……”

“蠢材!”展儒瞪著瘋瘋顛顛的郭祿高,啐了一口。

周邊的學生們見沒熱鬧可看,大多各歸各位,繼續用飯。展儒咒罵著站起身來,一瘸一拐,要往外走,又聽背後傳來叫喚:“站住。”

展儒並沒轉身,拖著腿繼續往前,隻問:“周先生還有何貴幹?”

“邵洛軒做錯了什麼事?”

恢複了喧囂的飯堂內,周忘楊的聲音隔案傳來,聽似平淡的一問,卻令展儒腳步停滯。

“不過是看他太不順眼……”

話一出口,展儒立覺後悔,這樣的理由在這樣的人麵前道出,想必極其蒼白。不出他所料,話落之時,身後果然響起一陣笑。

“在學堂裏,不受歡迎的學生不應都是被群起而攻的麼?又怎會惟獨你一人特別針對他?”

麵對這接連兩問,展儒也笑:“嗬嗬,周先生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少時就經常遭同窗孤立、排擠?”

“並不是所有看起來礙眼的人,都會畏懼惶恐,坐以待斃。”纖長手指撣了撣衣襟,周忘楊自然地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見展儒站著沒走,他接著道:“邵洛軒性情溫和,應當不至於成為眾人的眼中釘。所以,我就很想知道,他究竟哪裏得罪了你,讓你始終無法釋懷,頻頻刁難於他?”

飯桌對麵,展儒的手突然成拳,緊咬的牙關中低低透出模糊的字句:“他這個妖人……”

“什麼?”周忘楊追問。

可惜,展儒的嘴已經閉上,且不打算再度開口,倔強地拖著疼痛的腿,踉蹌而出,沒給周忘楊再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