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也不妨礙吃。殺魚、放血、片鱗、清理魚腸。巫澄一邊說一邊指示風西:“小心點,別把膽弄破了。膽一破魚的味道就變苦,整個兒不能吃了。”
做法當然還是燉湯,因為照顧到第一次吃魚的當地人,巫澄是將魚肉都燉爛燉散了,才單獨倒出湯來,加進豆腐和蘿卜葉子燒一鍋燉菜。沒辦法,青菜、白菜、生菜統統沒有找到,蘿卜葉子就不要浪費了。
因為有蔥、薑調味,魚湯的味道並不腥,舀出來的魚肉,巫澄教大家怎麼邊吃邊吐刺。這項本領似乎是天生的,有人很靈巧的就學會了。有人怎麼都不行。
魚肉分給了那些會吃魚的人。萬一被卡到就使勁咽麵餅。魚湯豆腐倒是人人喜愛。這畢竟也是一道葷菜。大家網魚的熱情高漲。巫澄又趕緊教給她們上岸後一定要喝薑湯驅寒。
生薑的種植已經摸到了幾分頭緒。這東西怕冷。這裏的氣候不似南方,這個季節種在地裏顯然不行。巫澄將它們都挖了出來,種在之前燒的花盆裏。出太陽了拿出去曬,氣溫一下降就趕緊放回屋。長勢倒也喜人。
風族人見薑族的藥材居然被巫女種活了,也跟著有樣學樣的種。沒有花盆就用陶罐,甚至藤編的籮筐箱子也行,將泥土裝進去,植物分株栽種,除了生薑還有蔥和蒜,幾乎每家都是綠意盎然。
最後一茬蘿卜收上來後,巫澄將蘿卜和葉子分別洗淨、切塊,用鹽醃漬後放進陶罐加黃泥密封好。她想試著能不能做出酸菜泡菜什麼的。
花族長帶著隊伍歸來,驚訝的發現部落又有了許多新變化。
室內栽種的蔬菜且不說,魚湯就是一個新驚喜。可惜冬天已經來臨,捕魚沒開始多久就停止了。等到明年春天,又是一個肉食的進項。
寒冬真的來臨了。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掉落,北風呼嘯。似乎一夜之間,地上就結了厚厚的霜凍。巫澄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冷到骨頭裏。她將所有的衣服都穿上身都不夠暖和。火塘日夜不息,她還另外用兩個陶盆也放了炭燒。白天還好,到了夜晚,冰冷的石床鋪再多的獸皮都沒有用,冷氣依舊嗖嗖的從床底往她骨頭裏鑽。幾乎是睡一會兒就要被凍醒。而這,還不是最冷的天氣。
第一場雪下的時候,巫澄感冒了。一定是著涼,但她無計可施。大量消耗的木炭已經讓花族長驚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就這樣巫女居然還生病了?天!她的身體到底有多柔弱!
薑湯灌下去也沒有用,感冒很快變成了發燒。低燒變成了高燒。巫澄這會兒不覺的冷了,她已經燒到了知覺模糊,喉嚨疼的似乎有龐大的硬塊從上往下塞,呼出的每一分氣息都是滾熱的。
“巫女!巫女!你醒醒!”花族長絕望坐在床邊,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巫女現在的樣子,和那些發熱病死的人太像了,天神啊!怎麼會這樣!巫女她,難道也會死嗎!
雲、絮、霞、勇、西,以及所有熟悉不熟悉的人都圍在屋子裏,驚恐、不安、害怕、疑惑,種種情緒充滿了不大的房間。
“阿母,巫女怎麼了?”一個膽怯的聲音。
沒有人能回答。
是供奉的不好?還是巫女太過年幼,熬不了冬天?無論哪個答案,都是無法承受的災難。
“澄!巫澄!巫澄!你醒來!”風西忽然想起了什麼,用普通話在她耳邊呼喊。
巫澄恍惚聽見有人叫她,努力睜開眼,入目的是一雙通紅的丹鳳眼。
“西,我要死了。”她輕聲說。
普通話的發音隻有一個人能聽懂,花族長還在疑惑,風西已經瘋狂的搖頭:“不會的!你不會的!”
“會的。”巫澄的聲音緩慢而堅定,“人都會死。我是人,不是神。”
“不……”風西撲通一聲跪在了她床前,絕望的呼喚:“你是天神身邊的人,你不會死……”
芯輕輕拽了拽花族長衣角,小聲問:“阿母,西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
花族長低聲回答:“是神靈的語言,西和巫女學的,全族隻有他會。”
“我會的。”巫澄說話已經非常艱難,她可以感覺到生命在從體內慢慢流逝,“風西,不要難過,我要回家了……身體回不去……靈魂也會回去……”
洶湧的淚水從風西漂亮的丹鳳眼滑落:“為什麼,為什麼要走。巫澄,我們這裏不好嗎。”
巫澄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是微笑的意思:“不好,很不好……太冷了……冬天太冷了。”她長長的歎息一聲,輕輕閉上了眼睛。再見了,遠古時代,希望靈魂能夠回到故鄉。
“不!”風西狠狠擦一把臉,猛然回頭,看向屋內所有人,語氣森然,一字一句:“巫女需要吃草藥才能好。將所有珍藏的草藥都拿出來。巫女說,隻要我一個人留下來照顧她。你們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