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回清源(1 / 3)

兩年後,景歡站在清源縣高大的城樓前,仰望著那幾個遒勁的大字很久很久,這才牽了那頭一路鬧別扭的黑驢隨著人流向城裏走去。

兩年了,長嗎?景歡縮了縮胸,盡量不讓自己用男裝已經無法掩飾的身材暴露出來,如果不是得到那個消息,她依舊會躲在那個偏僻的小村莊,依舊當著一個地道的漁民。每天起早摸黑,跟著村人一起打漁賣魚,天黑了,回到小茅屋倒頭便睡,也管不了那些黴味,那些髒,那些窮苦。

景歡摸了摸臉,長滿繭子的手摩擦在臉上連疼都感覺不到了,兩年的日曬雨淋,十五六歲少女嬌嫩的肌膚已變成一片麥色,健康的紅暈,略粗糲的肌膚,也許隻有那雙黑黑的眼眸還帶著幾分靈動。

人流突然向一個方向湧去,那頭村頭二黑非送給自己的黑驢,仿若突然有了靈性,翹起倔蹄子就跟著人流跑,景歡拉也拉不動,隻有任由那畜生跑去,驢脾氣也就這樣,拉也拉不住。

景歡跟到人流邊,突然就笑了,原來二黑那畜生卻是看上了一頭花驢了,蹭到人家身邊就要趴上去,那花驢的主人正看熱鬧得趣呢,一回頭便看見倆畜生難看的扮相,反手一鞭子就抽向二黑。二黑吃痛叫了一聲,卻依舊趴在花花身上不肯下來。

“媽的,哪個的畜生?占老子便宜?”那漢子臉上青筋暴起,跳腳就罵,又去抽打二黑,這次二黑學乖了,拖著花花就轉圈,眼看那鞭子一下子就抽到了花花身上,花花吃了主人一鞭子,這下不幹了,撒開蹄子就跑。都說驢子是倔脾氣,那脾氣一上來誰也拉不住,眼看著一頭花驢子身上背個黑驢子就衝進看熱鬧的人群。

頓時那群擠在一起交頭接耳看官府通告的家夥就狼哭鬼嚎起來,罵娘的,哭耗子的,你推我的,我壓你的,被驢子踢了的,被人踩了的……烏鴉鴉一片,好熱鬧一大片。

景歡站在一邊,真是忍不住,粗魯地大笑起來,插著腰,拿著驢鞭子,恨不能再給那兩頭驢一鞭子,湊得更熱鬧一些。

那花花的主人是最早遭殃的,被二黑一個倔蹄子踢倒屁股上,此時艱難地捂著屁股站起來,眾人也都你推我攘的爬起來,你望我我看你,同時叫起來,“誰?”

景歡這兩年生活在一群漁民中,粗魯慣了,哭就是哭笑就是笑,單純善良,沒有江湖人的狠辣,沒有朝廷那些人的算計,那樣的生活,是真正的幹淨,美好。可惜,一切又要結束了嗎?是自己耐不住寂寞了嗎?景歡收住笑,指了指街那頭,“還不追去,惹禍的跑了!”

那花花主人漢子第一個就衝了過去,揮著鞭子邊跑邊罵,眾人一窩蜂地也跟了去。景歡見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一笑,走近那眾人看的不亦樂呼的官府公告,掃了幾眼,臉色便冷了下來,西北大將軍王?平叛梵音叛軍?哼,借口真是不錯。

“景兒?”

熟悉的聲音,讓景歡臉上譏諷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還有誰在人群中能一眼認出這樣的自己?景歡慢慢轉身,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平靜地望著漸漸走近的那個男人。

我微笑著走向他,“荀大哥,你好。”

“景兒,真的是你?”荀涯上下看著景歡,“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大哥和芮葭姐姐的親事,我怎麼能不來呢?”景歡淺笑,幹淨的眸子裏沒有一絲雜色。

荀涯看著嘴裏一苦,卻笑道:“走吧,芮葭看見你肯定很高興。”

景歡搖頭,終究放不下世俗,因為她還欠荀涯一個承諾,欠芮葭一句祝福。見荀涯詫異的眼神,景歡隻得說:“我還要去找我的黑驢。”

一句話將荀涯逗笑,“景兒,你變了許多。”

“長大了,變得更醜了。”景歡不在乎地挑眉,“那頭驢子是村頭二黑的心肝寶貝,要是丟了,他一定會哭死的。”

荀涯默,良久,“我去幫你找。”長影輕移,轉眼便到了街的那頭。景歡便站在街心,等待著荀涯追回自己那頭倔強的黑驢。

好一會兒荀涯才一身狼狽地回來,滄桑許多的臉更堅毅了,眼神也變得深邃難懂,比當年亦山時更加沉穩了,“黑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