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著姐姐的外套,安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蘇晨,就像是小時候的惡作劇。時間一點一點地流走,我仿佛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姐姐,就是林冰兒,安靜,溫順,就像是高塔上美麗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等待著她的王子。
“冰兒!”是蘇晨的聲音。
我轉過頭看著蘇晨微笑,仿佛我就是林冰兒,從來都是。但是我真切地看到蘇晨眼裏閃爍的亮光在一瞬間暗了下去,仿佛是洞悉一切之後的厭惡與無奈。
“好了雪兒,不要鬧了,你姐姐呢?”我就這樣在美夢中被人一巴掌打醒,支離破碎,片甲不留。我下意識地扶了一下胸口,那裏麵突然疼得讓人想哭,但又不得不馬上掩蓋過去。
“真是的,幹嘛一下子就發現!”我嘟著嘴看著蘇晨,心裏難過得怨恨起來,但又瞬間被他那足以熔化積雪的微笑打敗,在那美好的笑容裏,我卻沒來由的傷心。
我一直都想知道,你這樣的微笑,究竟是為誰。
“啊!”是姐姐!她跟著滕安怎麼還會摔跤呢?而且還摔得這麼重!我和蘇晨馬上趕了過去。是陳朵!居然又是陳朵!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攤上這麼一個陰魂不散的冤家!我真恨不得一個大耳光扇在她的臉上!
沒想到,滕安真的這麼做了!
那一刻,我真的相信了,在這個世界上,你隻會為我勇敢。
姐姐和蘇晨都認為我們在交往嗎?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今天的公交車來得個外地慢,清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灑了一地,像是蘇晨的眼睛,隻是那麼一望,便是滿滿的溫柔,可以灑得一地都是。風慢悠悠地吹過去,像是這時間一樣,慢悠悠的,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我們三個傻站在公交車站上,沉默,沉默,再沉默。我真的不想開口,像是有很多心事壓在心口叫人說不出話來。可是仿佛是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時的固定模式一樣,隻要我不開口,就沒有人肯說話。一切都像是電影裏故意拖長的慢鏡頭,隻是情節有些乏味。
“一起麼?”滕安突然地出現,坐著由司機開出來的私家車。他突然地又換乘豪車,到頗有些專程來載我們一程的意味。
我們三個靠在他的名牌車後座上麵麵相覷,再加上滕安卻一樣還是沒人先開口說話,氣氛一時間尷尬到極點。滕安似乎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了,卡在鏡頭裏不能動彈。名牌轎車瞬間變成了沙丁魚罐頭,熱烈的邀請變成了急速冷凍器。
一整天,我都刻意地保持著與滕安的距離,閃躲著他的眼神,躲避著和他任何形式的交流,上課出奇的專心,絕不扭頭說話,一下課就跑出去,和以前根本不怎麼交流的同學打成一片……
距離慢慢牽扯著我們的心,忽近忽遠。隻是我沒有能看到滕安的眼,也沒能聽見他的聲音。
是什麼牽引著你,這樣強勢地闖進我的人生,無論我願不願意。
籃球場上人聲鼎沸,我才想起來金泰是籃球賽開賽的日子。其實全學校的各類比賽啊什麼的,向來是由藝術班的體育生所包攬,從來沒什麼懸念,作為藝術班一員的我們,自然也是從不關心。
隻是籃球賽對我來說,還有些特別的意義。
果然,是蘇晨!我停下腳步,眼神流連在籃球場上,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去舞蹈室的。
蘇晨在打籃球方麵還是很厲害的,在校籃球隊也算是個主力。平時溫文爾雅的蘇晨隻要一碰到籃球,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幹練而有衝勁。
帶球,轉身,射籃!隻有在這一切都一氣嗬成之後,蘇晨才會變回原來的蘇晨,安靜地去與隊友擊掌,仿佛剛才激動人心的動作都非他所謂,那些場邊如潮水般的喝彩聲也與他無關。
“雪兒!”我轉身,是姐姐,“滕安叫人來交給你的。”我接過姐姐手裏的紙條,上麵是滕安有力的字體:雪兒,一定要來舞蹈室,一定要來!我忽然覺得像是被人惡狠狠地掐住了脖子,怎麼也喘不過氣來。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心裏的想法,我想要留下來,我想要留下來看蘇晨打球。
即便是遭到全世界的反對,即便是我最終都無法躲避你眼中如深海般的哀傷,即便是你將我視若珍寶肯為我付出一切!我都騙不了我自己的,我都躲不過我真實的心。我知道,我想要靠近哪裏的陽光。
“姐,我不想去。”我撕掉了手中的紙條,轉過身繼續看蘇晨打球。
無論是打球的蘇晨,微笑的蘇晨,安靜的蘇晨,還是衝勁十足的蘇晨,在此刻,清風吹起的陽光一如十年之前,飄落的梧桐花粉紅了我膝邊的裙擺,一顆話梅糖,跳方格子的遊戲,穿著淺藍色t恤的小男孩,王子了一個童年的夢,是蘇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