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歸來(1 / 3)

破陣最快的方法就是拔除陣眼,所以大多數法陣都不會以人為眼,而是附之於物。但煙水陣位於水、雲兩極的正中,雲水相接,除了縹緲無常的霧靄,便是連個石頭也沒有,雲狐隻能以自己為陣眼。這些年來,前來參加試煉的弟子根本不需破除煙水陣,便可如願地帶回雲咒符水,故而她一直是安全的。就在她吞下雲咒符水之前,她仍可以安然無恙,隻是……

沒想到,她為自己留下的,是一條死路!

“萬俟常清將你困在雲域的初衷並非是要逼你走上這條絕路,雲狐,你又這是何必?”看得出,起初她不想殺茶小蔥,可又是什麼使得她突然改變了主意?婪夜既疑惑又痛心。

當年她給自己種下的賭咒本就是個死約,就算茶小蔥不殺她,她也不可能活著走出雲域。

得到雲咒符水的方法隻有二:其一,殺了雲狐;其二,強行將雲狐帶出雲域。但不論哪一種,她都隻有死。就算有方法能令她苟活於世,她強烈的自尊心也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

“公子,昔雲狐一族因我一己私念而遭逢覆頂之災,自問有愧於天地,死不足惜!隻不知公子向來睿智,卻為何要重蹈覆轍!”雲狐目光筆直地盯著茶小蔥,但雙眼的焦點卻聚停在更遠的地方,好似茶小蔥背後有一抹看不見的影子,正支配著這裏發生的所有一切。暮雲卿的劍很快,轉眼就到了麵前,可她卻好似沒看見,引身直撞上去,乘勢撲向茶小蔥。

折心柳瘋狂擺動著枝葉,卻沒感知道任何水氣,迎麵而至的,隻一道勁風。

寒刃切腹,帶出一片濃烈的血花,粘稠的液體散發著鐵鏽般的腥膩,暮雲卿還沒來得及看清雲狐的動作,手中長劍,竟被她強行奪去。劍身被被她自傷處拔出,又一陣血雨漫空撒下。

“雲狐,不可!”婪夜回過神過來,已然驚出一身冷汗。誰也沒料到她竟會偏執如此。

茶小蔥不懂得閃避,她似乎還沒弄明白為什麼雲狐向自己一劍刺來的時候折心柳卻沒有反應。隻有婪夜知道,暮雲卿的佩劍沒有屬性,沒有殺氣,像折心柳這種遇強輒強的靈物感覺不到危險,是以沒有動彈。

一聲慘呼,畫麵定格,血色染遍雲海,天漸漸亮了……晨間朝霧在陽光照射下一片金紅,徹底遮住了水麵上的血光。

“嘩啦!”

一道雪白影子自半空墜下,直入雲海。

緊跟著,第二白影追了下去,又是一聲巨大的水響。

“茶小蔥!”

暮雲卿仰著脖子看向那個因為驚栗而虛脫的血人,沒留意到自己的聲音同樣也在發顫。

茶小蔥催動意念,驅策折心柳自高空降下,靠近暮雲卿。她精神恍惚,因為失血過多而甚感困倦,腳剛踩著水麵,身子便軟了下來。暮雲卿伸手接住她,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死狐狸……”她將臉埋在暮雲卿的脖子下,幽幽低咒。

“雲狐!雲狐……”婪夜抱著從水裏撈出來的人,輕聲呼喚,一身雪白衣袍亦已被血水染透。

“……是我錯,公子,我白雩一生最錯的事,就是遇見了那個人,相信了那個人,我比任何人都恨他,比任何人都盼著他死,但我知道,他沒死,非但沒有……就連誌向也未曾變過……萬俟常清說的對,是我自己太笨,當年聽不懂他說的話……”雲狐的手緊緊地握著那柄猶自泛著冷光的長劍,艱難出聲。

婪夜緩緩地抽回了手,放她平放在水麵上。沒有雲裳的庇護,她裸露的胴體顯得蒼白而孤清,完全沒有了初見時的那股氣勢。雲海之水是靜止的,朝陽之下,一切寧靜如常。婪夜看向自己沾染滿手的鮮血,站著沒動。

“珂兒她……”雲狐再次提到了這個名字,沒留意婪夜眼中稍縱即逝的淒涼。

“她很好。”他的回答。

“那公子會娶她吧?她說過,此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為公子披上嫁衣……我們青丘國王後的嫁衣……”她暗紅的眼眸中泛出一絲淚光。

“是,我會。”這幾個字,像是從牙關裏擠出來的。

“那就好……”雲狐臉上罩著一層黑氣,卻不妨礙她的美麗,“白雩謝公子成全。”

她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

語止氣竭,萬籟俱寂。雲狐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如同沉沉睡去……隻是雪白發絲慢慢轉黑,攜著她整個人,慢慢墜向水底。一道黑氣脫離了她的身體,嫋嫋升起,婪夜手中狐火閃動,頃刻吞噬了那一縷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