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蠻力崩於前(1 / 2)

天道精算,無危不往,返香真人是一個狂妄的賭徒,這場賭局中,他執白。

弈中珍籠,執黑子者貼目,有先手之勢,這一點已經再清楚明朗不過,如果不是焚音的那一擊,她不會走上後來的路。

返香看準了她得過且過的心思,已經被人推一下走一下的惰性,這也是現代小民最可怕的弱點,說得更具體一點,便是消極。茶小蔥從小,就是個被動的孩子,小夥伴不叫她出來玩,她就一個人躲在家裏,哪怕是對著牆頭自言自語,也不會寂寞到要主動聯係玩伴,後來念書也是一樣,老師布置的作業就寫,不布置業的就看也不看,做完了功課就是看書畫畫與發呆,基本不會染指課本第二次,到了大學時候,這種本事就更上了層樓了,她良好的記憶力與抱佛腳的本事都是在臨考前的複習周鍛煉出來的。

……再後來,工作了,也是老板交待什麼就做點什麼,除了每天回家吃飯畫畫,她幾乎就沒想過所謂工作要百尺竿頭再進一尺,至少,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像別的同事那樣考試拿證,提職晉升。

她平凡到平庸,就算到了遊戲裏也沒什麼不同,即使是吃了再多的苦,她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裝逼她不會,孤勇倒從來沒有變。當世界與生存接軌,更多的人心糾集在一起,就會讓人不自覺地感歎,二次元與三次元的構造並無不同,或許,它們彰顯的弱肉強食更直露。

那個世界裏,她隻是郭獵一個人的玩物,而這個世界裏,她是許多人共同矚目的棋子。

有什麼不同?

茶小蔥癱軟在椅子上,完全沒有了掙紮的力氣,原來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沒有不同,同樣不是要求個人的能力有多強,而是要求個人的野心有多大,心有多大,世界便有多大,並不是誇張妄言。可是她也說過,她的心裏隻裝得下一個人,那個人走了,披著一頭陌生的白發,留著她滿身傷痕在站在那兒,連他背影的輪廓都沒來得及看清。

“婪夜……”她失神著地望著高高的天頂,上方黑黢黢地一片,有如一道深井。她想起那一日在蟠龍鎮外的廢井裏,漂亮的白狐一臉倦意地趴在她頭頂,不管怎麼說,他救了身中劇毒的自己。隻一點恩情,不管有心或是無意,都不枉以身相報。在她心裏,肉身並不值錢,但是沒想到的是,他那麼深摯地意味,偷偷換走了她一整顆心,她差點忘記了怎麼去思考。

在全世界荒蕪的刹那,她隻記得那隻通體雪白的神態優雅傲慢的狐狸。

“婪夜,婪夜……”所有的真相她都可以放下,卻非知道他的心意不可。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舊的傷口沁出了血水,印在椅背上,深色的痕跡像鏽水流過的斑駁。暮雲卿驚慌失措地伸手去扶她,卻被她用力推開。她曾答應過幫婪夜救回所有的仙狐族臣民,他也答應過對她不離不棄有始有終,她不敢相信那一次次翻雲覆雨都是假。她分明還記得午夜更漏,他身上野性的香馨。

風沉轉頭向邵老爺子遞了個眼色,起身跟上,默然無語地陪著茶小蔥慢吞吞地走出玄威殿。

午夜風冷,已是黑夜。茶小蔥拖著一身疲憊,辨明了方向,一直步上端極靈山。玄奇殿裏守夜的弟子看見茶師尊一身是血地爬上靈山,亦顧不上手裏的活計,紛紛奪門而出緊緊地跟在身後。羽族看見失魂落魄的王後,也紛紛飛身下來,化作人形,一路相隨。身後的人越來越多,暮雲卿的神情也越來越憂傷。

風沉大概知道了茶小蔥要去哪裏,想了一想,停下了步子。他能猜到茶小蔥此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青丘國的子民,他現在可以做的就是想辦法阻止她將事情鬧大。他心中很清楚,與茶小蔥連日相處,一起說笑談天,一起投資開畫坊,一起研究《六界異聞錄》的發行方案……許許多多的雞零狗碎雜在一起,都是具體而真實的記憶。除了師父,她是第二個能與他有那麼多話題的人,可是,他從一開始就救不了她。

茶小蔥一腳踢開了孤紅的門,將他從一堆花花綠綠的布麵上拉出來,扔在地上。她身上有傷,卻似乎並不感覺到疼,手指冷硬到冰涼,硌在孤紅的衣領上,觸碰到附近的皮膚,很冷。

“他去哪裏了?”茶小蔥目露凶光,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果盈尖叫一聲,從破布堆裏跳起來,奪窗而逃。茶小蔥眼神未動,依舊是重複著那句話:“他去哪裏了?說!”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追討一個人的下落,鸚鵡相信,這時候讓她生吞活人,她也是幹得出來的。

孤紅露出了慣有的窩囊相,任由前額的長發遮住了眼裏的情緒。他沒吱聲。

“嗬!”茶小蔥突然笑了一聲,驀地鬆手,孤紅腳一軟,竟然倒在了地上。茶小蔥的紫瞳散發出懾人的光芒,無視著身後眾人的存在,她氣勢十足的轉身,卻嚇退了一大堆人,不少人相互疊了腳,卻隱忍著痛疼未曾出聲。

“你要去哪?”孤紅看著茶小蔥大步流星地出門,心裏一慌,卻見她半側的臉頰露出了上揚的笑紋,他的聲音止不住顫抖起來,“你……你是要去找她?”

“婪夜公子與未婚妻向來伉儷情深,你不說,我當然隻有去找她。”她沒有忘記三月之約,但是婪夜卻好像忘記了。遭遇背叛,一直就夠了,她不想再有第二次,不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婪珂都不該活在世上。她釋然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