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舊時朱顏(2 / 3)

像的隻是皮囊,不像的卻是從笑眼最深處滾出的灼燙。她被那獨有的甜蜜包裹著,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塊猙獰的舊傷疤。

她沒有再去找孤紅,他是死是活,已經都不再重要,她像所有的仙狐族女子一樣,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一個自己從不了解的靈魂。

她不再是王女,也不再是郡主,她是妖皇魁麟的女人……

她為他做了很多事,她騙走了婪夜的內丹,她親手毀掉了自己永生永世也得不到的那一切。

她拋棄了自己的族人,也割斷了所有的回憶。

“你真的願意跟我走?珂兒,你好好想清楚了,你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眼下你還是郡主,還是狐王的未婚妻,將來的王後……”這不該是床笫之間該有的話,可是她並沒覺得掃興。

魁麟將她抱在懷裏,小心地嗬護,這樣甜膩的拂拭,是她這一輩子不願忘懷的慰藉。

“我跟著你就是妖族的皇後,不虧。”她向他綻放,無怨無悔。

狐王的未來王後搖身一變,成了妖皇的妻子,青丘之國被十萬妖丘圍困,婪珂守在千狐洞前,足足撐了七天之久。他親眼看到仙狐族的臣民被地麵洞開的豁口吞沒,他想跟著跳進輪回,最終卻為維持千狐洞的結界未曾動彈。

妖界通往人間的界門並沒有被打破,但是青丘之國這樣一個樂享之地卻再次被綿延的戰火吞噬得體無完膚。

妻子被奪,國滅,君主逃亡。

婪夜隻守住了最後一點尊嚴,他咬牙挺過了無數次追魂奪魄的廝殺,他的衣裳不再潔白無瑕,他的袖間染血,眉上欺霜。

整個青丘之國的國主就變成了尾大不掉的笑話……

直到他遇見了那個叫茶小蔥的女子,世界才有那麼一些些不同。

“小蔥,有沒有聽過,兔走歸窟,狐死首丘?”他將茶小蔥攏在懷裏,望著天上一輪明月輕聲低語。

“放心,終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不是別人……她是天底下最懂他的人,也是最像他的人。

茶小蔥被逼急了就豁出去的性子,也像他。

……

“你就算救我,我也不會感激你。”

婪珂撐起魁麟的半邊身子,直直地瞪著麵前那張平淡無奇的臉,陌生的是容臉,熟悉的卻是卑微的神情。

“我知道。”孤紅低垂著雙目,看著灰蒙蒙的腳尖,他的鞋子破了,破了很久了,來回地奔波,整日地提心吊膽,茶小蔥給了他很多次機會,可他還是那樣,“珂兒,你跟我來,我有些東西要送給你……”

“你送什麼我都不會要的。”婪珂瞪著一雙秀目,手掌卻一直貼在魁麟胸前。

魁麟在發抖,那種隱忍的戰栗,書寫著熟悉或又陌生的情愫,他的手蜷在衣袖裏,絞緊了袖緣。

他在忍,忍的是體內尖嘯的****,還有撕裂的折磨。

“今日一別,再無相見之期,就當我送你一件最後的禮物。”孤紅沒看魁麟,輕輕踢開了腳邊的石子,轉身走在了最前麵。

他聽見婪珂極盡溫柔地攙著魁麟說話。

“你在這兒等著我,我去看看就回來。”她卸下了他的手,將他扶正,靠在了一棵老樹後,細心為他整理好衣擺,才自抬起了頭看向孤紅,“走吧。”

魁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聽著腳步沙沙,漸漸遠去,他的眼睛漸漸浮起一層濃鬱的血霧。

孤紅要送給婪珂的隻有那滿屋子的華衣美裳,他自己連新鞋也不舍得做一雙,卻為她做了千百件衣裳。

他曾歎婪夜情深至癲狂,卻不曾想,自己早就已經瘋魔。

“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穿漂亮衣裳,我沒事就做了一些,以後再也見不到了,盼你收下,權且留個紀念。”孤紅慢慢看著那些用狐錦製成的霓裳,視線有些模糊。

紅狐的皮毛最是華美,狐錦織就的霓裳也最珍貴。

“你巴巴地讓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這些,想讓我看看你為我做了多少事?”婪珂眉尖一挑,孤紅的嘴唇已經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唇間的血色瞬間消失無蹤。

“珂兒,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什麼?知道你喜歡我,知道你三番四次地救我是因為喜歡我愛我疼我關心我?可是我不喜歡你……孤紅,就算沒有恨也不會喜歡……”

“可臉、他的臉是、是我的!是我換給他的,是他騙我換給他的!”孤紅大聲地分辯著,和著風吹樹葉沙啞的拍響,那樣無力。

“你以為我喜歡的是你那張臉?”孤紅的容顏,曾是青丘之國最瑰麗的風景,可是卻被生生封在了她的心門之外。

你以為我喜歡的是你那張臉?是的,在不久之前,她也是這樣認為的,不然,她不會因為第一眼看到茶小蔥而露出那樣的輕視與鄙夷,那樣平淡的臉,那樣中庸的五官,怎麼能配得上婪夜的仙顏。

後來她才知道錯了,隻要灌注真心,再平凡的種子能開花結果,更何況那個女子,是唯一一個將婪夜從自我棄離的廢墟中拉起來的人。她雖憎魁麟流連女色,卻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他,因為是他,將她從屈辱的記憶裏打撈起來,付以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