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舒適華貴的馬車,穿越巍峨城門,沿著玄武大道而行。
車夫手執韁繩,駕馭著馬匹,姿態格外熟練,兩匹駿馬在他手下既快且馴,雖然車行迅速,卻平穩得很。
馬車直行到龍門客棧前,車夫才一扯韁繩,駿馬隨即停步。
坐在車內的丫鬟,先下車掀開垂簾,這才轉身,攙扶著滿意下車。她懷裏捧著一個陶甕,雖然甕口封著一層絹布,但濃鬱的高梁香氣,仍陣陣透了出來。
繡花小鞋踏上石階,進門時的腳步,比平時快了一些。
她先往二樓的特等席看去,卻發現珠簾後空蕩蕩的,看不見半個人影,小臉上的期待,瞬間減了幾分。
“你去忙吧,我自個兒進去就行了。”滿意嬌聲說道,打發了丫鬟,轉身就往夫妻二人居住的跨院走去。
隻是,跨院裏也空無一人,她最想見到的那個男人,並不在屋子裏。
她不肯死心,捧著陶甕在客棧裏繞啊繞,找了好半晌,最後才真的確定,鐵索是真的不在。她再度回到大廳,走到櫃台前,嬌聲開口。
“呃,請問大掌櫃,無雙姑娘不在嗎?”
滴滴答答的算盤聲停下來,宮清揚抬起頭來,對她溫文一笑,態度還是那麼友善。
“這幾日城裏有些事,恰巧她有興趣,所以總不在店裏。”
“那鐵索他……”她臉皮嫩薄,非得先拐個彎,才敢問丈夫的去處。
“他陪著無雙姑娘出去了。”
想也知道,龍無雙不在,鐵索肯定是護衛著她,一起出門了。隻是,當宮清揚親口印證時,她心裏還是覺得好失望。
“嫂子請先回去歇息,一等鐵索回來,我會馬上告訴他,嫂子正在找他。”宮清揚說道。
粉嫩的小臉,頓時紅通通的。
“不、不用了,我隻是——隻是——”她羞赧不已,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不知該怎麼解釋。
瞧見櫃台前的小女人,羞得像是想當場挖個洞,鑽進裏頭躲起來,宮清揚淡然一笑,從容改了話題。
“好香的味道。請問嫂子,陶甕裏是什麼?”
低垂的小臉抬了起來,雖然還有些嫣紅,但總算恢複些許鎮定。
“喔,這是無雙姑娘搶回——”滿意連忙掩口,察覺失言,匆匆又改了口。“呃,我是說,這是無雙姑娘帶回的那批高梁,所蒸煮的高梁糊。她吩咐過,在拌入酒麹前,她要先嚐嚐。”
自從高梁送入酒坊後,她就開始忙了起來。
首先,高梁必須以泉水洗滌幹淨,再視氣候而定,浸泡三到五日,之後以文火持續蒸煮。
蒸煮後的高梁糊,要先行攤冷,接著就要拌入酒麹,藏入窖內,讓新酒發酵,也讓石壁裏的河沙,浸吸新酒的火氣。一個月後取出,再以此酒拌入高梁混蒸,再冷卻、再拌麵,而後再封窖,如此重複九次,才能成為清醇好酒。
滿意在酒坊裏,忙了幾天幾夜,確認過程一絲不苟,沒出半點差錯,所有高梁都蒸煮完畢,就取了一小甕,親自送回來。
宮清揚看著陶甕,點了點頭。
“嫂子不如把陶甕放我這裏,等無雙姑娘回來,我就交給她。”有了這甕高梁糊可嚐,那貪嘴好吃的魔女,應該會留點時間,讓新婚夫妻相聚吧!
“那就勞煩大掌櫃了。”
她伸出小手,把陶甕擱在櫃台上,確認那甕高梁糊,被仔細的收存妥當,才斂裙福身,往後頭走去。
嬌小的身影穿越過臨水長廊,走過層層屋宇,還偶爾回頭張望,期待能看見鐵索的身影,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送高梁糊回來,說穿了隻是個借口,她其實是想見鐵索。
才幾天不見他的蹤影,她發現自己好想好想他,心裏滿滿的都是他的音容樣貌,就連在酒坊裏休憩時,她也會夢見他的撫觸、他的熱吻、他的擁抱,他肩上嚐來微鹹的汗滴……
天啊,她在想什麼?
親昵的畫麵,在腦海裏反覆重演,讓她羞得無地自容,雙手搗著粉頰,蹲到一株桂花樹後躲藏著,就怕被人瞧見,她莫名臉紅,泄漏了羞人的心事。
討厭,她肯定是被教壞了!才會這麼不知羞,竟會在白晝裏,就想起他……想起他對她做的……
啊,好羞好羞,她不能再想了啦!
嫣紅的小臉藏在掌心裏,她努力想把那些記憶,暫時扔到腦後去,兩個丫鬟卻正好經過。她躲在桂花樹後,她們壓根兒沒瞧見,兀自交談著,談話聲一句句飄了過來。
“無雙姑娘是真的打算,要把常興坊的豆腐西施帶回來?”紅衣丫發問道。
“是啊!”綠衣丫鬟回答道,無奈的聳肩。“大掌櫃已經吩咐,要咱們整理出一間房,等著要安置她了。”
“可我聽說那豆腐西施生意不錯,怎會答應拋下客人,來咱們客棧久住呢?”
“怎麼,你沒聽說嗎?據說是遇著惡人逼婚,實在走投無路了,才來求無雙姑娘幫忙。”
“那帶回來之後呢?”紅衣丫鬟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總不能再逼著誰娶了她吧?不論是白臉的還是黑臉的,全都娶妻了。”她偷笑著,學著主子的口吻稱呼那兩人。
綠衣丫鬟也竊笑著,頑皮的眨眨眼。“雖然娶了正妻,但是沒人規定,不能再娶個妾吧?”
兩人說笑著愈走愈遠,談話聲也愈來愈小,逐漸聽不見了。
蹲在桂花樹下的嬌小身影,像是石像般僵硬不動,半晌之後,滿意才慢慢的站起來。酡紅的羞色已經消褪,那張秀麗的臉蛋,這會兒反倒顯得有些蒼白。
宮清揚先前所說,龍無雙近日感興趣的,就是這件事嗎?
常興坊的豆腐西施,在京城裏也算是小有名氣,磨出來的豆腐,細致白嫩,堪稱上品。據說,就連她的肌膚,也像水豆腐那般軟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