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走出桂花樹下,踏上回廊,慢慢往跨院走去,整個人晃晃悠悠,像被抽了魂似的。
惡人逼婚呢,那豆腐西施遇上的狀況,跟她當初差不多,要是龍無雙中意豆腐的滋味,決定把人也留在客棧裏,會不會再度逼著鐵索……
似曾相識的酸澀,悄悄湧上喉頭,消失一段時日的心痛,再度複發了。
這種痛、這種疼,像極了當初,她知道鐵索不願意娶她時,狠狠啃噬她心口的沮喪與難受。
她明明就記得,他是不想娶她的!
雖然,一切已是生米煮成熟飯,她奉守出嫁從夫,自從新婚夜之後,就不曾再問起,但那件事情,始終是她心中的一個結,明明就揪在那兒,卻又沒有膽量去碰觸。
她不敢問鐵索,是不是迫於承諾,他才會改變主意,願意娶她的?更不敢問他,在承諾的逼迫下,不論是哪個姑娘,他都願意娶嗎?
那麼,要是龍無雙又以承諾要脅,逼著他再娶一個呢?
心口的痛,瞬間往上攀升,疼得她頭昏眼花,雙腳也沒了力氣。走下回廊台階時,她一個踉蹌,嬌弱如無依的柳條,軟軟的就往前倒——
一雙手在她摔倒前,搶著扶住她。
滿意驚喜的抬起頭來,小嘴半張,正準備喚出那個想念數日的名字。但是,當她的雙眼,望進一雙陌生的藍眸時,到嘴邊的呼喚,立即化為無聲。
“姑娘,請小心。”那人輕聲說道,溫柔的扶著她。
那是一個俊美的青年公子,不但錦衣華服,還生得玉樹臨風,麵如冠玉,比姑娘家還要漂亮,發色比尋常人淡一些,一雙眼蔚藍得有如晴空。
“沒跌傷哪裏吧?”他溫聲又問,雙手仍扶著她,像是舍不得放開,柔柔的藍眸望著她。
“沒、沒有……”她匆忙退開,因為險些認錯人,羞窘得臉兒燙紅。
這個男人太過俊美,且貴氣逼人,跟鐵索的粗獷截然不同,而那雙藍眸,也宣告著他並非中原人士。
繁華京城,富甲天下,不少異族蠻邦,也齊聚到京城裏買賣交易。龍門客棧號稱京城第一,有異族人士投宿在客棧裏,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滿意定了定心神,盈盈的福身道謝。
“多謝公子。”
“無須客氣。”他聲音更柔,雙眼打量著她,愈看愈是著迷。“姑娘,你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一隻大手忽地從旁伸出,緊緊攬住滿意的纖腰,把她拉開數步,高大的身軀聳立如山,將她跟那位陌生公子隔開。
“鐵索!”她仰頭見是他,詫異的輕喊出聲。
一見到丈夫出現,就雀躍得忘了其他。要不是有外人在場,她好想撲進他懷裏,窩進他的胸口,牢牢抱住他。
隻是,不同於她的欣喜,鐵索的臉色極冷,下顎緊繃著,甚至沒有低頭看她一眼,大手的力道比平常重了幾分,強拉著她就往前走。
“啊!”她低叫一聲,縱然心裏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費力的急急跟上,就怕被他扔下。
那青年公子,瞧見她被拉開,焦急又不舍的開口。
“姑娘,請等等——”
因為這一喚而停下來的,不隻是滿意。
高大的身軀乍然止步,鐵索倏地轉過頭來,目光淩厲如鷹,狠狠的瞪著他,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怒意,甚至還有些微的殺氣。
兩個武夫裝扮,原本守在一旁的男人,因為那銳似刀劍的目光,立刻警戒起來,瞬間閃身上前,充滿敵意的瞪著鐵索,手甚至已經按在刀柄上了。
那青年公子心頭發冷,默默搖頭,製止屬下動手。一來,他不願意惹上事端,免得暴露身分;二來,是他心裏明白,自己這兩名護衛,根本不是這個嚴酷男人的對手。
森寒如冰的目光,在三人臉上巡繞,怒意沒有淡去,隻是被暫時壓抑。
半晌之後,那高大的身軀才又轉開,扔下緊張不已的三人,逕自拉著嬌小的妻子大步走開。兩人的身影,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穿梭,很快就沒了蹤影。
確定沒了危險,護衛們僵硬的手,才從刀柄上移開。
青年公子仍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俊美的臉上,有著無限惋惜。“就是她嗎?那位原本要去和親的姑娘,就是她?”
“是的,啟稟王——”他警覺的一頓,硬生生改了口。“啟稟公子,屬下調查過,先前預定要去和親的,就是這位包姑娘沒錯!”左邊那個護衛說道,態度恭敬。
“屬下也調查過,因為前不久,包姑娘倉促成親,已經嫁為人婦,才會從和親人選上剔除。”
青年公子歎了一口氣,表情更惋惜了。
“啊,她成親了?”
“是的,根據客棧裏的人們所說,包姑娘所嫁的,就是剛剛那個黑衣男人。”
瞧見主子惋惜的表情,護衛滿臉憤慨,腦袋猛搖。“唉,這麼美的姑娘,嫻靜婉約,打著燈籠都找不著!怎會嫁給一個莽夫呢?不但是可惜,而且還糟蹋了!”
“是啊,說不定她根本是被迫的!”另一個也幫腔說著。
那位俊美公子,仍睜著溫柔的藍眸,看著滿意離去的方向,反覆回想著那秀麗的臉兒,嘴裏喃喃自語著。
“是啊,糟蹋了,真是糟蹋了……”
打從進房之前,滿意就察覺到,鐵索正在生氣。
進門之後,他就往桌邊一坐,雙肩硬如頑石,黑眸冷望著窗外的寒梅,卻不肯看她。更不像以往那樣,一進門就抱住她,俯身用熱燙的薄唇,吻得她魂銷骨酥,癱軟在他懷裏……
她站在門邊,輕輕把門關上,回身走進花廳,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