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明將聖旨給襄陽眾官看了,道,“這聖旨上字跡不清,罪名與量刑不符,這兩個校尉又行跡可疑,今日隻怕是本官的人頭他們是帶不回去的了。”
那襄陽城眾官雖都是同情左相的,但聽了這話都覺駭然,“這,大人還請三思。若是抗旨不遵,隻怕要禍連全府啊。”
維明微笑道,“眾位大人莫怕,並非是我不遵旨,隻是要起本上奏,等我皇再下聖旨一並遵旨不遲。”
李強厲聲道,“這一來一回少則也要一個月,莫非左相是要趁這一個月圖謀起事不成?或是逃竄他鄉,又當如何?”
左維明道,“若擔心圖謀起事或逃竄,盡可調兵,將我府裏圍住,等待聖旨便了。”
襄陽眾官一聽紛紛道維明言之有理,李強張能相顧一眼,見文的武的都不行,隻得同意,就要出左府,想著趕緊給九千歲報信,好讓九千歲再作籌劃。
卻不料左維明道,“二位差人既然擔心我左維明圖謀不軌,正該在我府中住下,一同等聖旨才是。”
李強張能一聽傻了眼,正要反抗,卻有左府家將過來強硬相請,也隻得老實地跟著去了左府的一個獨立的小院,六人才一進去,那各處的門都鎖了個死緊,真是插翅也難逃了。
心中有鬼,李強張能在左府裏一整天都過得的提心吊膽,坐立不安,雖然左府送來的衣食也極精美,吃到嘴裏卻是味如嚼蠟,難以下咽。
他們這還是不知道左府外頭已經聚集了上萬老百姓,群情激憤,要為左維明請命的,還是維明出來謝過眾人,好生勸說,大家這才各自散去。
雖然危機暫緩,但仍有一把利劍懸在頭上,左府男女老少皆是一片愁雲慘霧,隻有左維明一人安之若素,和平常一般無二。
襄陽遊擊果然調了三千府兵,將左府圍得鐵桶一般,左府中人不得進去,幸好糧食蔬菜都還充足,倒也沒有發生困窘。
如此這般才不過三天,襄陽城裏又來了欽差大人們!
襄陽城裏的文武官員初聽這消息都傻了,這左大人的奏本才發出去,欽差怎麼倒來了?就是飛也飛不了這般快吧?
驚疑歸驚疑,這幫人還是忙不迭地出去迎接。
但見這回來的欽差可是來頭不小,乃是左都禦史左光鬥,奉聖旨來宣左維明回朝的。
襄陽文武眾官一聽驚喜交加,這才大大鬆了口氣,既然這回是左光鬥親自來,定然先頭的那聖旨是魏閹矯詔了,但魏閹用這法子害了多少大臣,怕是隻有左維明才敢抗著,要上本問個究竟吧?
眾人擁著欽差到了左府,外頭的府兵也都撤得幹淨,左府裏得了消息,這回卻是大家夥喜氣洋洋,陰雲盡去,忙擺了香案接旨,左光鬥手拿聖旨肅然而念。
“奉上諭:左維明於去秋告假回鄉,今已限滿,合應複命來朝。特賜蟒衣二襲、玉帶一圍,星夜束裝,以副朕望。更敕翰林院修撰桓楚卿、編修左永正、杜順卿、庶吉士王劄乾、趙夢魁,及刑部侍郎左致德等,俱回朝供職,欽此!”
聖旨念畢,左府眾人叩謝皇恩,維明請左光鬥在正堂上坐了,先謝過左光鬥援手之恩。
原來自朱常泓派人送信過來起,維明便派了家將寫了請安表章,飛速送到京中左光鬥府上,讓左光鬥麵聖時代呈。
維明老於計算,知道若是直接送到京城通政司,怕多要被魏黨扣下,永遠也別想見著小皇帝的麵兒,因此才送到左光鬥處。果然左光鬥代送了表章,倒讓小皇帝想起左維明來,想著當初這位左相是告假回鄉,如今時間已到,正好回朝。這才下了這通聖旨。
不過維明深知如今時局,怕是無力回天,自然不願意再回京城淌那渾水,便向左光鬥推辭道,“皇上如此深恩浩蕩,我這做臣子的本當捐軀以報,隻是近日來,身虛體弱,百病纏身,精氣神大不如前,恐無法再為我皇效力了。下官隻得上表辭謝,還要請眾位大人代為呈上。”
左光鬥聽了忙勸道,“左相年紀未到五十,想來仍是老驥伏櫪之時,怎麼便思起歸隱來,何況如今奸黨在朝,禍害萬民,老大人正當返朝力克奸邪才是啊!”
他們這些東林黨與魏忠賢已經勢同水火,偏偏魏忠賢權柄日大,如今朝中大半都是魏氏一黨,如今的魏忠賢,比之當年的鄭國泰,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維明長歎一聲,“左大人所言,我豈不知,當年在朝,幾次三番,要除了這奸佞小人,偏偏他深受君寵,難動他的根基。每想起此事,我心中也深覺有愧。隻有時深思,想來這也是天意,非人力可挽回,諸君不必相勸,我意已決。”
左維明和左光鬥的信條不一樣,左維明深諳政事人情,知道魏忠賢和客氏身在宮內伴著皇帝,就如親人一般,外頭的大臣再如何也比不上這兩隻的影響,既然如此,也就不去做不可為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