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徐家彙—土山灣:上海
近代文化的重要淵源1“徐家彙”的起源
“徐家彙”,按上海方言的發音,法國耶穌會士的拚音,記為“ZiCa We”。因明代“閣老”(文淵閣大學士)徐光啟的家族後裔,為看顧徐氏墓園,居住在這裏,又因肇家浜、法華涇在當地交彙,在清代中葉以後逐漸易名為“徐家彙”。清代中葉,曾名“徐家厙”(“厙”,村莊的意思),“徐家灣”康熙《上海縣誌》:“太保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文定公徐光啟墓在二十八保徐家灣,七年賜葬。”。徐光啟生前在此從事“農學”試驗,徐家在這一地區置有“別業”。1641年,崇禎皇帝禦賜安葬“大學士”、“閣老”徐光啟,購入河邊土地,建立墓園。徐光啟夫婦,他們的五個孫子爾覺、爾爵、爾鬥、爾默、爾路和孫媳都安葬在這裏。
中國各地盜墓風氣猖獗,但徐光啟墓園,應該沒有被盜發過。傳說清代初年,清軍為報複徐光啟生前的抗清行為,想盜發墳墓,結果被上海人用巧妙的方法保護下來見上海市徐彙區文化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辦公室編:《徐光啟》(學生課外閱讀教材,2008年),第36頁,“七十二隻閣老墳山”。。1903年,徐光啟受洗300周年的時候,天主教上海教區在墓區豎立十字架,以示紀念。1933年,徐光啟逝世300周年,上海各界紀念這位“科學先驅”,張元濟、柳亞子、林森、蔣中正、宋子文、孫科、孔祥熙、馮玉祥等題詞祝賀。1949年以後,徐光啟墓地仍然得到維護,辟為“南丹公園”。1966年,墓區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破壞。1983年,上海各界紀念徐光啟逝世350周年,墓地立碑,墓前豎立雕像,公園改名為“光啟公園”。1988年,“徐光啟墓”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3年,徐光啟受洗400周年,徐彙區人民政府和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按1903年麵貌,修複徐光啟墓。
1903年,徐光啟墓地
1839年,鑒於耶穌會已經在歐洲重建,南京教區代理主教,傳信部神父羅伯濟(Louis Marie de Besi)帶領江南教友上書梵蒂岡,請求教宗重遣耶穌會士來華。1842年,羅馬教廷考慮了江南教友的請求,委托耶穌會巴黎省負責江南教區的牧傳工作。1842年7月12日,耶穌會巴黎省南格祿、艾方濟、李秀芳神父來到上海。曆史學家一直籠統地說:基督教會借著不平等條約,強行進入內地傳教。實際上,天主教和基督教會不一樣,它早就已經進入中國內地。中英《南京條約》在1842年8月29日簽訂;中法《黃埔條約》在1844年10月24日簽訂。這時候,法國耶穌會士已經到達上海浦東的金家巷,很難說他們是憑借著“不平等條約”,強行進入的。南格祿一行,確實是通過在戰爭中開辟的海上航線,在定海坐了英國輪船進來的。但是,他們是應江南教友的申請,由已經在華的傳教士安排,按照明末清初以來的天主教會傳統渠道進入中國的。
1847年3月,法國耶穌會梅德爾修士在徐家彙地區購置了第一塊土地,開始建設耶穌會住院,經費來自常熟老教友劉家見史式徽《江南傳教史》。,顯示了江南教徒支持教會的熱情。按法國耶穌會的設想,他們願意在地處上海城區的董家渡教堂建立自己的會院。羅伯濟主教安排他們去偏僻的青浦橫塘,另行建設。青浦水路交通發達,與江南各地聯絡方便,本是一塊好地方。但南格祿覺得“離上海太遠”,“那時上海已經成為教會事業中心”史式徽:《江南傳教史》,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112頁。,便以地氣卑濕,歐洲人易染瘟疫為由,要求回上海。南格祿不得已選擇了郊外的徐家彙。那時從上海老城的“南門”和“斜橋”,到西郊農村的“徐家彙”和“土山灣”,有近十華裏的路程,天主教徒開辟了兩條長長的“徐家彙路”、“斜土路”,連接城鄉,開始了耶穌會在江南上海地區的文化建設。後來證明,南格祿選擇徐家彙,是一個正確決定。這裏和“十裏洋場”若即若離,既有修道院式的寧靜,又有出入江南、溝通中外的便捷。另外,空間廣大,地價較低,易於安置多種文化事業。因此,從1847年到1949年的一百多年之間,建造了100多幢大型建築,占地1700餘畝。由耶穌會士倡導,由江南教徒和士紳支持,徐家彙和土山灣地區出現了中國近代一大批新式文20世紀30年代,徐家彙、土山灣地區航攝圖
化事業,是遠東最大的私立文化事業機構。
1910年,徐家彙地圖
耶穌會士中有兩個重要人物,對徐家彙有開拓之功。他們是:南格祿(Claude Getteland,S.J.,1803—1856):法國人,1842年6月來從陸路旅行,來到上海,當時上海還沒有開埠。南格祿負責天主教上海教區的工作,開始服從安排,於1844年在青浦橫塘創辦耶穌會修院。1847年,因當地卑濕,教士多病,經南格祿申請,教會批準,將耶穌會總院遷到了徐家彙,是耶穌會當中的第一位“徐家彙人”。南格祿主持教務期間,建造了徐家彙教堂(1847年),徐家彙藏書樓(1847年),創辦了徐彙公學(1849年),以及一係列設施,為徐家彙文化事業奠定了初步的基礎。1856年,病逝於徐家彙。梅德爾(Mathurin Lemaitre,S.J.,1816—1863):法國人,字正心,耶穌會在徐家彙的開創者。1846年來上海,擔任江南教區賬房,負責財產和財務問題,處理董家渡、徐家彙地區的教產。1855—1862年期間,擔任耶穌會修道院院長,1856年代理江南教區耶穌會會長;1862年,署理教區主教。1847年,他在江蘇常熟教徒中募得捐款,購買了第一塊徐家彙土地,開始建造會所,可以視為徐家彙地區文化的開拓者;另外,還有郎懷仁(Msqr. Adrien Languilat S.J.,1808—1878),穀振聲(A. Della Cotte,S.J.),也為徐家彙—土山灣作出貢獻。
2“土山灣”的建立
“土山灣”,亦按上海方言,拚為“Tou Se We”,地在徐家彙地區南緣,因為耶穌會設立的孤兒院,擴展為工藝工場,成為中國近代美術的發源地。按記載:“徐家彙南半裏許之土山灣,上海縣屬之廿八保六圖地方,在肇家浜中段一轉灣角嘴灣上,有二丈高,十餘丈長之泥墩一座,此地俗名土山灣。”《江南育嬰堂記》,《羅馬耶穌會檔案館明清天主教文獻》,可惜這幢土山灣地區的標誌建築在“文化大革命”以後因蒲彙塘路擴建被拆除。土山灣在徐家彙往南300米,在蒲彙塘和肇家浜拐角處,清代中葉以後河道疏浚,河泥堆積成丘,因而得名。1864年,天主教耶穌會在這裏購置土地,平整山丘,建立孤兒院,因名“土山灣孤兒院”。孤兒院設址蒲西路448號,近百年間,孤兒院從事藝術培訓,建立生產工場,以大量製作精美工藝品聞名上海和江南,並出口到東南亞各地,遂成為上海西南的一處文化地標。
土山灣孤兒院起源於江南教會的賑災事業。1849年,江南饑荒,意大利籍耶穌會士,青浦縣本堂神父柏葆祿(Paul Pacelli)收容400名兒童,男250名,女150名,由山東人郭相公(修士)在鬆江泗涇橫塘,和法國籍耶穌會士施於民(R. Rose)收養的60名孤兒合並,建立孤兒院。1850年,孤兒院遷到青浦徐涇蔡家灣,耶穌會神父薛孔昭籌建,仍由郭相公實際負責。1860年,上海西南地區受太平軍衝擊,很多家庭失散,人員死亡,孤兒院曾遷到相對安全的上海教區主教府所在地董家渡。1864年,上海天主教區決定在徐家彙土山灣地塊建立永久性的孤兒院,大興土木。此後,曆時90年,土山灣孤兒院,發展為上海和中國最為重要的慈善事業,並且以附設工藝院的創作、設計、生產和銷售,為中西文化的交流,為上海近代文化發展作出了貢獻。
土山灣孤兒工藝院示意圖
根據《江南育嬰堂記》的記載,同治三年(1863年),江南耶穌會會長鄂約瑟(R. P. Joseph Gonnet,1815年生,1844年到上海)購得土山灣西北良田十餘畝,平整土山,建造孤兒院,安頓青浦橫塘和上海董家渡孤兒院搬來的孤兒,此為“江南育嬰堂”(土山灣孤兒院)南樓,於1864年竣工。育嬰堂大樓特別堅固,是上海租界以外少見的豪華建築,其中的原因有二:一、徐彙公學本年有風暴潮災,房屋倒塌,壓死一個學生,耶穌會決定提高建造標準;二、太平天國戰亂,蘇、揚一帶毀去很多豪宅,有大量便宜而考究的建材可以利用。土山灣門前的蒲彙塘和肇家浜,通往鬆江、蘇州,“近水樓台”,買到很多好建材,建造了一幢美輪美奐的好建築。後來的土山灣繪畫館、印書館都安置在這幢大樓中。
土山灣孤兒院曆經發展,至20世紀50年代,形成了一套慈善、辦學、半工半讀的獨特體製。孤兒院設立學校部:初級小學4年,高級小學1年,實習班2年。初小學生中的聰明孤兒,挑選出40名,進入彙師小學學習,重點培養;高小學生采用半工半讀的形式,在工藝場學習工藝美術;實習班學生全天工作,稱為“學徒”。為使孤兒院學校部與世俗教育合流,學製和課目和社會上的小學、初中接軌,小學部稱“慈雲小學”,工讀班相當於“初中”程度。這套製度的特點,是將天主教的慈善事業和社會上的世俗教育、職業培訓結合起來,以便使孤兒、學徒、技工和藝術家能夠融入上海的近代文化事業,讓他們在社會競爭中自食其力,安身立命。
土山灣孤兒院的院長們,由耶穌會士出任。曆屆院長的名單如下:1849—1850年6月柏葆祿,1850年7月—1851年1月佩利西亞、舍蒂諾,1851年2月夏顯德,1853—1854年夏顯德、薛孔昭,1854—1855年夏顯德、薛孔昭,1855—1856年夏顯德、馬理師,1856—1857年夏顯德、馬理師,1858—1859年馬理師,1860—1864年夏顯德、石可楨,1864—1868年石可楨、柏立德,1868—1870年石可楨、姚繼白,1870—1871年伏日章、姚繼白,1871—1872年柏立德,1872—1873年石可楨,1873—1875年石可楨、嚴思慍,1875—1876年石可楨、施方禮,1876—1877年石可楨、龐超,1877—1878年帥維則、沈則寬,1878—1879年沈則寬據史式徽《江南傳教史》整理。。1941—1947年呂道茂,1948—1953年萬爾典、丁斐,1953年以後為董貴民見張化:《上海天主教會的重要機構——土山灣孤兒工藝院》(未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