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略論基督教與西方經濟個人主義的關係陸耀明(1 / 3)

西方市場經濟的一個重要理論基礎是個人主義。西方經濟個人主義的發展極大地調動了人們追求物質利益的積極性,推動了社會經濟的發展。但同時也產生了一係列的負麵影響。而基督教與西方經濟個人主義具有密切的關係,它們是互動與互補的。考察基督教與西方經濟個人主義的關係,對於我們完善、發展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以及認識當代中國基督教及其發展趨勢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基督教個人主義及其對

西方經濟的影響基督教“從一開始就堅持把個人的價值安置於突出的地位”施密特著:《基督教對文明的影響》,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39頁。。基督教將人分為精神與肉體,將人的精神世界剝離出來,並通過與上帝的聯係,使人的精神世界具有獨立的價值,提升了人的內在精神生命的地位和尊嚴。基督教“從精神上把人從曾經在古代甚至擴散到宗教生活上的社會和國家的無限權力下解放出來。它在人身上發現了不依賴於世界、不依賴於自然界和社會而依賴於上帝的精神性因素”,從而使基督教完成了“一場偉大的精神革命”H.A.別爾嘉耶夫著:《精神王國與愷撒王國》,安啟念等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34頁。。

《舊約》認為:“惟有犯罪的,他必死亡。兒子必不擔當父親的罪孽,父親也不擔當兒子的罪孽。義人的善果必歸自己,惡人的惡報也必歸自己。”《聖經·以西結書》第18章第20節。《舊約》強調了單個人對上帝負責與接受審判,強調了個人承擔罪及其懲罰。

基督教認為,世界上的萬物是由上帝創造的,人也是由上帝創造的。但在所有的創造物中,隻有人才是按上帝的形象創造的,而上帝的形象代表著人格的尊嚴。基督教認為,人類是上帝創造的高峰,整個世界都是為人類創造的。在基督教的意義體係中,上帝處於終極的價值地位,而人具有“次終極的意義”地位。《聖經》包含了對人及個人尊重的思想。人的尊嚴,甚至是個性的神聖是基督教的一個重要原則。

在《福音書》中,耶穌說,人子降臨的時候,“兩個人在田裏,取去一個,撇下一個;兩個女人推磨,取去一個,撇下一個”。《聖經·馬太福音》第24章40節。《福音書》強調了拯救是個人的事,強調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命運承擔責任。《新約》將基督教解釋為“新契約”,這個新契約強調了上帝與所有個人的契約。基督教強調“上帝拯救的是個體而不是一個集團。也就是說,沒有人僅僅因為是一名基督教團體的成員就能跨進天堂。”施密特:《基督教對文明的影響》,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40頁。基督教強調了個人化的拯救。

中世紀經院哲學強調把外在理性作為權威與判斷一切是非的標準,強調恩典的獲得必須要通過教士的中介作用,強調對《聖經》的解釋權屬於教皇。中世紀的天主教從總體上講影響了個性的發展,但也存在著有利於個人主義的思想。13世紀的德國人約翰·艾克哈特主張神秘主義,主張個人靈魂與上帝直接相通。在13世紀還產生了唯名論與實在論的爭論。一般說來,唯名論重視直觀個別事物,在客觀上有助於人們對個體的重視,有助於個人主義的發展。

在宗教改革時期,路德和加爾文等人批評了隻有教皇有權解釋《聖經》的觀點。他們認為,教皇無權壟斷對《聖經》的解釋,並且,教皇對《聖經》的解釋也不是唯一正確的。路德等人認為,每個信徒可以根據自己的理性判斷對《聖經》作出自己的解釋。對於《聖經》的閱讀和解釋是每一個信徒的權利和職責羅素指出:“新教移動了宗教中權威的位置,起初是把權威從教會和《聖經》轉移到單獨的《聖經》方麵,然後又把它轉移到各個人的心靈裏。”羅素:《宗教與科學》,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6頁。,每個信徒都是自己信仰的決斷者。路德肯定了個人在理解《聖經》中的地位與作用,排斥了教會和其他外在力量的地位和作用,使個人的信仰成為個人的事,成為自由的。個人信仰的自由與個人理性思考的自由在這裏成為一體。A.C.諾德森指出:“新教和羅馬天主教之間真正的分歧點不是在於《聖經》的權威,而是在於是否主張個人是《聖經》的真正解釋者。”引自李平曄:《宗教改革與西近代社會思潮》,今日中國出版社1992年版,第101頁。

路德還反對官方的、教條化了的理性,重視個體的、內在的理性,並給予這種理性以很高的地位。路德使理性成為獨立的、自主的,成為屬於個體的,成為個人的權利。從而把人的信仰從天主教正統教義的禁錮下解放了出來,為近代西方的宗教自由以及新教個人主義開了先河。

路德認為,對上帝的信仰和愛從根本上說是上帝喚起的,這是一種獲救的道路與保證,是信徒的力量源泉與信徒的生命。人隻要有了信仰,在上帝麵前就是正義的人、無罪的人與被拯救的人。路德認為,每個基督徒都是教士,都有資格出現在上帝麵前,為他人作祈禱。路德強調平信徒與上帝的直接交往,反對教士等外在力量在人與上帝之間的作用,提高了個人的地位。在新教看來,人與上帝之間的關係是個人的關係,即人與上帝是個體對個體的你我關係。這樣,在人與上帝之間,一切外在的力量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從而為個人主義提供了神學上的前提。

路德認為,信徒隻要有信仰,便與基督結合,共同分享基督的聖潔和永恒,並借助於基督的力量戰勝死亡和邪惡。人隻要有信仰,就可以確信自己獲救。路德強調了拯救人的力量在於人自身。人必須要為自己負責,必須要靠自己的行動來體現人生的價值和意義。路德說:“你怎樣來信仰上帝,你也就怎樣來得到上帝。”“信他就得到了;不信就什麼也得不到。”《費爾巴哈著作選》下卷,商務印書館1984年版,第160頁。因此,拯救人的力量就在人的心中,每個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宗教改革已把拯救個人的重擔從教會那裏推卸到個人身上”引自R.K.默頓:《十七世紀英國的科學、技術與社會》,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33頁。,排除了教會等其他外在力量在個人拯救中的作用,提高了個人在信仰與拯救中的地位與作用,調動了個人在拯救中的積極性。

新教強調了個人的作用,把個人的價值神聖化,實現了從神權等級到個體神聖的價值轉換,為近代西方世俗個人主義的產生準備了神學上的前提,推動了神學個人主義向世俗個人主義的轉變基督教個人主義與世俗個人主義是有區別的。基督教個人主義肯定的是人在上帝的創造物中的尊嚴以及在上帝麵前的卑微,而世俗個人主義則肯定了人是整個世界的中心;基督教個人主義僅僅涉及人的精神或靈魂,而世俗個人主義則涉及人的全部。,促進了西方經濟個人主義的產生與發展。正如席林所說:“無疑,經濟自由主義直接產生於啟蒙運動。但是,不能否認的是:宗教改革以損害基督教權威的方式為個人主義思想鋪平了道路;尤其是加爾文派,盡管它在自己的上帝信仰中設置了柵欄,還是強有力地推動了個人主義的資本主義的發展。”席林:《天主教倫理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13頁。

施密特認為:“基督教影響最深的地方,個人的自由和權利最為普遍。”馬爾科姆·馬格裏奇(Malcolm Muggeridge)說:“我們一定不能忘記人權肇源於基督教信仰。”(《基督教對文明的影響》,第240頁)

二、西方經濟個人主義的發展

及其影響與基督教基督教促進了西方經濟個人主義的發展,推動了西方市場經濟的形成與發展。在西方市場經濟中,人們以個體的形式參與經濟活動,進行商品生產。個人可以直接進入市場,進行商品交換。個人也是自己經濟活動的決定者,如生產什麼,如何進行交換,都可以由個人來決定。個人的經濟活動不需要由他人來決定。人們要改變自己的經濟地位也隻有依靠個人自己,而不能依靠他人。在西方市場經濟中,人們追求個人利益極大化,個人利益是人們經濟行為的出發點與動機。一個人為了自己的物質利益而努力工作,個人利益是人們工作的動力與最終目的。人們的經濟活動最終也必然在個人利益中體現出來。個人利益是西方市場經濟的一個重要特點與基礎,個人主義是西方市場經濟的重要思想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