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3 / 3)

“水月呀,你還記得嗎?娘和你說過,我們不是劉家村的人,咱們一家三口,是你三歲那年搬來的。”

水月點了點頭。

“但有些事娘沒和你說,其實咱們水家,是江南的鹽商世家,雖然稱不上富可敵國,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到了你父親這一代,更是一連出了三個進士,你爹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你父親生性淡薄名利,與你兩位勢利貪婪的叔伯水火不容,更與表麵奢華內裏糜爛汙穢的家族格格不入,終於在你出生前,與他們撕破了臉,帶著我離開了水家。我們在外麵飄泊了三年,才在這裏安下了家。

“你還記得那天在集市上遇見的囚車嗎?第一輛車裏坐的就是你的伯父水至誠,後麵的是你的叔叔和你的幾個堂兄弟……他們終究還是犯了王法,遭了報應……”水夫人麵帶哀傷地說道。

再怎麼說,那些人都是水家的親人,不管怎麼樣,看他們得到了那種下場,水夫人心裏還是有些不好受。

“可這與我們有什麼相幹?”水月雖然驚詫於原來自家的來曆竟是這樣的複雜,但是還是不懂為什麼大伯出了事,父母就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他們不是已經多年不曾來往了嗎?

“傻孩子,你還記得城門口的告示嗎?你大伯犯的是誅連九族的大罪,而我們理所當然的在九族之列。”

“可是沒人知道我們在這兒不是嗎?”

“事情就壞在這張畫上……”水夫人指著掛在牆上的工筆山水。

水月來到畫跟前,仔細觀看那幅畫,這才發現,上麵的落款處,清楚地寫明了兄水至誠贈與弟水至信。

“你大伯極善丹青,這幅畫是當年他送給你父親的,這些年咱們家來往的朋友、學生,凡是略通文墨的,都曾仔細看過這幅畫,有人還臨過,這其中若有一個人知道了咱們水家的事,到衙門舉報,咱們家就完了。”

“那又怎麼樣?他們富貴的時候我們不稀罕沾他們的光,他們犯法的時候,也與我們不相幹……誅連九族是天底下最沒道理的王法!”

“胡說,王法就是王法,管你講不講道理!”水守信重重地放下酒杯,臉上也滿是無奈之色,“明天天一亮你就給我走。”

“好,要走一起走,娘,我們去收拾行李,我們犯不上為那些人陪綁。”水月急急地拉過母親的手。

“不行,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大年三十一家子全都往外跑,能不招人疑心嗎?你先走,過兩天我們就去找你。”

“可是……”水月還想爭辯。

“還可是什麼,快去收拾東西。”水夫人連推帶搡地把她推回房間,又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裏,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無奈的水月隻好將自己的幾件衣服拿了出來,在打開首飾盒時,一件東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是那支烏木釵,想想那個時候她們母女是何等的輕鬆,可是一夕之間卻風雲突變。水月輕歎一聲,將發釵插入發間。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狗叫聲,緊接著便是大批人馬行動時的嘈雜聲,水月的手猛地一顫,心髒縮成了一團,她急急地起身,想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水月,快,順著窗戶走。”水夫人跑了進來,將一個布包塞入她的手中,“這些錢你拿著,千萬別再回家了。”

“娘……”

“快點,不然就來不及了,你快走吧,從今後隱姓埋名,別再管我們了。”水夫人推開窗戶,將水月推了出去。

她剛剛關上窗戶,門外的官兵就已經衝了進來,“奉瑞王爺命,捉拿人犯水至誠,水孫氏,水月。”

幾名官兵將水至信和水夫人押了起來,又在小小的茅屋裏搜查許久,“宇文統領,全都找過了,不見水至信的女兒水月。”

宇文儼眉頭微皺,走到牆邊拿起那幅工筆山水,看了許久,“水至信,你女兒呢?”他邊看畫邊問道。

“她、她去走親戚了……”水夫人說道。

“走親戚?大年三十出去走親戚?”宇文儼卷起那幅畫,看了一眼麵前的老夫婦,這兩個人,連謊都不會撒,實在和他們的兄弟有天壤之別,可惜,命太不好了,與水至誠投胎托生到一個娘的肚子裏,“你們幾個,先把他們帶到刑部大牢,記住,他們是受人牽連,客氣點。”

“是。”

“剩下的給我搜,一定要把人找出來。”

水月蹲在窗下,拚命地捂住嘴,抽噎地聽著裏麵的聲音,在確定爹娘被捉之後,她的眼淚竟奇跡般地止住了。

她不能被捉,更不能死,她要把爹娘救出來,她要替積善一生卻被人連累的父親討個公道。

踩著厚厚的積雪,水月幾乎是一步一滑地往前奔去,但是身後舉著火把的人影卻越來越近,在一個踉蹌之後,她跌入了深深的大溝裏。

“統領,腳印一直到這裏就不見了。”在她的正上方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火把把剛才她滑倒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晝,水月趴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四處找找,她跑不遠的。”一個聲音響起,那些舉著火把的人很快散開了。

“統領,你看下麵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一個人指著深溝說道。

聽到這裏,水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那隻是一隻野狗。”宇文儼往下看了一眼,眸光一閃,語氣平淡地說道。

大年初一

昨夜一場大雪之後,天氣更加的寒冷,京城外的道路幾乎沒有任何被踩踏的痕跡,在這種日子裏,幾乎沒有人願意出門,再怎麼忙碌的人都會在家享受難得的節日時光。

可是偏偏就有人呆不住,就要在這種日子裏出城,一陣悅耳的馬鈴聲之後,一輛華麗的馬車向城外急奔而去。

“侯爺,您可真是憐香惜玉,萬春樓裏的香香姑娘隻說了一句想在年初一吃到正宗的王記燒餅,您就出城去找做餅的師父。”駕車的小廝說道。

“那當然了,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女人的心,你小子學著點兒吧。”車裏坐著的男子頗為自得地說道。

“侯爺的本事,我就是學到皮毛就夠我一生受用不盡了。”

“算你小子懂事。”車裏的男子笑道。

“侯爺,你前麵路上好像有個人!”小廝停下馬車。

“是嗎?”車內的人開簾子,“是有個人……小六子,你下去看看。”

“是。”小廝跳下車,來到路邊,隻見路邊的積雪裏倒著一個人,全身幾乎被雪埋住了,手裏還緊緊地抱著一個布包。

“侯爺,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咱們管不管?”

“年輕姑娘?那自然要管。”

“宇文統領,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事嗎?”瑞王府的書房內,隻有書案後的瑞王軒轅聞天和跪在地上的宇文儼。

“屬下沒能捉回水家的餘孽。”

“不,你錯在不該故意放跑欽犯。”軒轅聞天語氣毫無起伏地說道,但他此言一出,宇文儼的臉一下子便白了。

“世上是該有人情這回事,但是,律法才是第一位的,水家人犯了法,就要被捉,不管再怎麼無辜也一樣,世上無辜卻犯了律法的人多的是,你管得過來嗎?”

“屬下知罪。”

“本王是因為看重你,才和你說了這麼多,若是別人,本王就叫他人頭落地了!哪有工夫和他說這些。”

“屬下該死。”

“宇文儼,你太叫本王失望了,你回去吧,本王罰你一年奉祿,三天之內務必將人捉拿歸案,否則別怪本王不講情麵。”

“是。”

他走之後,軒轅聞天輕輕扭動書案上的獸形銅器,在一陣微響之後,書房的東牆整個轉了過來,露出一幅仕女圖。

圖中的女人手拿團扇,身段窈窕,嫵媚動人,“你看著我幹什麼?是不是怪我不講情麵?我連你犯了律法都不會寬待,何況是別人?”

“今天是你犯下罪孽的時刻,再過一個月便是你的祭日,十年了,你在另一個世界反省好了嗎?”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