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山：“好，我去找她們，你讓她滾。”
金滿銀鬆了手。
薄言山提著棍子，腿上像好了一樣，走路帶風，都不帶瘸了。
金滿銀重新返回屋裏，拿了一個還熱乎的雞蛋，剝了殼，放在了玲兒姐手上。
“小姑娘，我知道，你天天在家被爹娘打罵，不是你自己想過來，是你阿姐硬帶你過來。”
“吃個雞蛋就回去吧，下回不要聽你阿姐的，你爹娘要打你，能跑就跑，能躲就躲。”
玲兒姐雙手捧著熱乎乎的雞蛋，從默不作聲的哭泣，變成放聲痛哭：“姐姐，好看的姐姐，我也不想來，阿爹阿娘，大哥大嫂，侄子侄女，他們都打我罵我，讓我幹活，不給我吃飯。”
“他們不吃的，吃不掉的才輪到我，很多時候，我隻能喝口刷鍋水，用冷水衝一下他們的碗，把他們沒吃掉的米粒子，麵糊子我自己吃。”
“我二姐昨天夜裏回家說，給我找了個男人，隻要我願意，隻要我嫁了，就能吃飽飯，有肉吃，還有棉襖穿，還有手藝學。”
“阿爹阿娘，大哥大嫂都同意了，我想吃飯，我想吃肉，我我……”
金滿銀伸手摸在玲兒姐頭上：“我知道，這件事情不賴你，都是他們的錯。”
“快吃吧，雞蛋涼了就不好吃了……”
被她阿姐帶過來，眼裏隻有對肉的渴望，對新衣服的渴望以及對她的害怕。
在看她瘦骨如柴，手上的凍瘡，她就知道這小姑娘是無辜的，至少在現在還沒有學會像她阿姐那樣惦記著別人的東西。
玲兒姐滿臉淚水鼻涕捧著雞蛋，望著金滿銀：“姐姐，這這是給我吃的嗎？我能吃嗎？”
金滿銀點頭：“能吃，你快吃。”
玲兒姐張口就咬在了雞蛋上。
一個雞蛋，兩口全部進了她的嘴。
她都沒怎麼咀嚼，就開始吞咽。
蛋黃蛋白噎得她臉紅脖子粗，她都舍不得張嘴，生怕一張嘴，有人把她吃到嘴的雞蛋給摳出來。
等她把雞蛋咽下去，眼淚流的更洶湧了：“這是我長這麼大懂事，開始第一次吃這麼大個雞蛋。”
“家裏麵的雞蛋是賣錢的，是給侄子，給大哥，給阿爹吃的，從來不給我吃，我隻撿侄子吃掉地上。”
金滿銀把她從地上扶起，把她送到籬笆院門口：“不想挨打，想要吃飽飯，在家適當的發瘋。”
玲兒姐一下子止住了哭，雙眼通紅的望著她：“怎麼發瘋？”
金滿銀淺淺一笑：“今天你回家，你爹娘哥嫂侄子侄女要打你罵你，一晚上三更半夜，拎著刀到你爹娘床前磨刀。”
“磨刀的時候時不時再發出些嘿嘿，桀桀的笑聲，你要會狗叫，貓叫，鳥叫什麼的，也可以發出來。”
玲兒姐很認真的問：“管用嗎？磨刀真的不讓我挨打？”
金滿銀：“試試吧。”
傳說中大天朝中醫開出來的藥方，被老公打三更半夜磨刀，就能治得住這打人的毛病。
玲兒姐哦了一聲：“好，我走了，我回家了。”
她沒吃到肉，讓她吃了一個蛋。
好好吃，好好吃。
金滿銀點了點頭：“去吧。”
她共情她同情她，無法解救她。
隻能給她一點點溫暖，希望她自己發瘋自救。
金滿銀一直目送玲兒姐遠去，欲轉身回去，突然一道女聲從旁邊傳出：“金娘子，被公婆打，被男人打，三更半夜在他們床頭磨刀，真的管用嗎？”
金滿銀嚇了一跳，順著聲音望去，隻見籬笆院外不遠處的枯草叢裏，一個衣著單薄，鼻青臉腫，渾身瑟瑟發抖的女人，雙眼通紅，帶著希翼的望著她。
金滿銀慢慢的走過去：“你是村北頭，老張家的兒媳婦，雪花？”
雪花點頭：“是，我是。”
富嬸帶她第一次進村的時候，跟她說過村子裏的人，村子裏每戶人家。
去老張家指過，又恰好指的時候，老張家兒子在打兒媳，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
金滿銀問：“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雪花凍得瑟瑟發抖 ，沒隱瞞：“我成婚幾年沒生娃，公婆男人隔三差五的打我。”
“我每次都跑，跑了他們抓回去打的更凶，隻有跑到薄大郎住的這裏，他們不敢找來。”
“昨天晚上我男人又打我，三更半夜我沒地方去，我隻能跑到這裏來湊合了半夜。”
她不止一次待在這裏。
之前是在前麵更深更遠的枯草裏。
但前麵的枯草在第一場雪之前被薄大郎砍回家了。
隻有這邊靠近籬笆院的地方還有些枯草。
她把枯草攏了攏，躲在這裏。
她男人她公婆，不，全村的人都怕薄大郎。
她躲在這裏，就算冷，也不用擔驚受怕被突然暴起，拳打腳踢的暴打。
金滿銀默了一下，問道：“外麵很冷，你要不要進屋暖和一下，喝杯熱水？”
雪花滿眼期翼：“可以嗎？你帶我回去，薄大郎回來會不會打你？”
金滿銀一笑：“你們都誤會他了，大郎不打人，除非惹了他找事的。”
雪花伸手指向她的脖子：“你說他不打人，你的脖子， 你的脖子不是他掐的嗎？”
金滿銀攏了一下衣領，沒遮住脖子上的印記 ，把長辮子垂到脖子前：“這不是他掐的。”
是他吻的，咬的。
他喜歡扣著她的下顎，掌控她又咬又吻。
雪花不相信金滿銀，隻當她為了能在他身邊吃肉，穿暖衣撒的謊。
“我我不進屋了，也不喝水，我就想問問，你剛剛對那個小姐兒說的，三更半夜磨刀的事……”
“管用的。”金滿銀她說道：“三更半夜磨刀加發瘋，拔刀往你公婆和男人的床頭砍，最好能砍掉他們的頭發，讓他們害怕擔心再打你，你下一刀就砍掉他們的頭，他們就不敢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