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挖墳
眼前是一片傾斜的山坡，逢明驚愕看著麵前的墓碑，墓碑上刻著幾個熟悉的字，那正是梁知縣的兒子梁生的墓。而在梁生的墓不遠處，正是她親娘唐氏的墓。
當真在一瞬之間、一步之間，就已跨越了十萬八千裏？她驀然回頭看著身後，身後田雀揭下鬥笠，正在東張西望，好奇的打量周圍的景色，就在離自己和田雀不遠處，那抹如血濃豔的身影依然在，還坐在剛才的角度，雙手搭在膝蓋上，背脊坐得很直，而寬大的衣袖和衣裳下擺把他的下半身遮得嚴嚴實實。
他依然戴著麵具，不過這次戴的不是牡丹麵具，是一張以白漆刷得雪白的麵具，麵具上描畫著一支紅梅，梅點細小，隻見枝椏猙獰。她指著他，張大嘴巴，“你……你……”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驕蟲卻不理會她的感想，仿佛方才他從自己身體正中劃開一條裂縫，讓他們跨越千裏直到姑蘇不過是件不著痕跡的小事。
“切！直接帶我們到這裏來，看來你是以為小姑娘家裏沒有鬼了？”田雀一揮手，鬥笠往後飛落，跌在很遠的地方，“咿呀，如果沒有鬼，要有陰陽眼的來幹活，豈不是很無趣？”他拍了拍手掌，“挖墳麼？你感覺到什麼？想證明什麼？”
“不是鬼。”驕蟲平靜的道，“她家裏的事，不是鬼。”
“等一等，你們是什麼意思？不是鬼……不是鬼難道還會是人嗎？”逢明失聲道，“那些老鼠，那井裏的血，夫人的無頭屍……那……那都是假的嗎？不可能，一定是鬼！一定有鬼！”
“且慢！你說不是鬼。”田雀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往上一拋，“啪”的一聲那東西落回他手心裏，“你說不是鬼，但我在她身上確實看到了鬼氣，如果她說的故事裏那些老鼠、無頭屍之類不是鬼在作怪，那這麼重的陰氣又是哪裏來的？”他指著逢明，逢明本能的看著自己，卻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看影子，小丫頭。”田雀看來年紀並不大，卻是一口一個小丫頭叫得理所當然，“你沒有陰陽眼，看自己是看不出來的，隻能看開過光的古鏡，或者在沒有日光的時候看影子。”他指指天色，“正好這裏的天是陰天，你可以看影子。”
逢明低頭，隻見自己的影子邊緣是模糊的，雖然她並沒有動，但影子卻在以令人難以察覺的速度在模糊的蠕動，仿佛自己身後又籠罩著一團似有若無的陰雲。
“那就是陰氣，也稱為鬼氣，你家裏絕對有鬼。”田雀吹了聲口哨，“千真萬確，絕不會錯。”
“不是鬼。”驕蟲仍然堅持。
“咿呀咿呀，說不來就隻好打賭了。”田雀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扔，原來是個青錢，“賭二十個沽酒咒，是鬼！”
“開墳。”驕蟲低沉地說，“如果是鬼，殺人就無痕跡。”
“你實在太不了解人了。”田雀拍了下他的頭，逢明嚇了一跳，這紅衣的驕蟲渾身散發著一股神秘古老的氣氛，一身農夫打扮的田雀卻重重去拍他的頭，居然驕蟲也不生氣，隻聽田雀道，“人要殺人，所留下的痕跡隻怕比鬼還要少，開墳能有什麼用呢？何況這兩個人死了很久了，開了也隻看見兩骷髏。”
“開。”驕蟲的影子在田雀手下逐漸朦朧，在離他坐的地方三尺之處，但見紅影逐漸濃鬱，漸漸地又聚起一個人形來。逢明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這也是秘術的一種？他……他當真是人嗎？
“開就開，到時候什麼也看不出來，你負責埋回去。”田雀從荒草叢裏找出一截枯枝來，拉去枝葉，揮了兩下。逢明站在一旁，不知是該阻攔還是該幫忙，隻見他下手很快，三下兩下，那看來似乎也不堅韌的樹枝便深入土中，不過一炷香時間便把梁生的墳挖出一個大坑出來。
坑中棺木依然，逢明眼圈微紅，時至如今，麵對這具棺木，她不知是否該為他感到傷心。田雀力氣很大，跳下墳坑，居然徒手拔出棺釘，仿佛他對這活兒早熟透了，接著晃了晃棺材，將那棺蓋掀了起來。
“啊——”逢明一聲尖叫，田雀抓了抓頭皮，吹了聲口哨，“哦~~”
棺材裏躺的並不是一具骷髏，而是一具濕淋淋青慘慘的屍體，皮膚肌肉完整，居然連衣裳也都在，隻是濕得宛如剛從水裏撈起來的樣子。“這可不是尋常的東西，”田雀摸了摸臉頰，若有所思的看了逢明一眼，“這可是僵屍啊。”逢明驚駭的看著梁生的屍體，隻見他麵目如生，雖然臉色慘白卻也不凶煞，她不知所措的看著田雀，“僵屍？他……他為什麼會變成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