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鬼話
梁生的背後有一個紅點，那是一種尖銳的東西刺入的痕跡，而且勢必是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刺入的，否則傷口不會發紅。
梁生變成了僵屍。
而唐氏卻是一具骷髏。
逢明帶著田雀和驕蟲一路默默向知縣府走去，驕蟲是不走路的，田雀雇了一輛馬車。在沒雇馬車之前她根本沒看見驕蟲在哪裏，他就仿佛憑空消失了，而等田雀雇了馬車回來，她赫然看見他就坐在馬車裏。
依然戴著那麵具，依然背脊挺直，端坐不動。
她已懶得猜測這個人是不是腿腳有問題，或者他到底是人是妖，驕蟲的一切的一切都超出她的想象，早已無法用“人”去解釋。她隻是想這兩個古怪的“人”應當真的可以告訴她，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知縣府大門已在眼前，她回過頭來，不出所料，驕蟲又已消失不見，馬車裏空無一人。田雀若無其事的吹著口哨，付了車費。她打開知縣府的大門，門內雜草叢生，仆役早已逃走，隻餘下一位忠心的老仆在伺候病重的知縣。
門開的時候，遠遠的有個孩童的聲音小小聲的叫，“娘。”
“仙兒！”逢明忍不住熱淚盈眶，飛奔過去抱住自己六歲的孩子，“仙兒仙兒！”
那叫做“仙兒”的孩子是個女童，牢牢的抱著逢明，一雙眼睛好奇的看著田雀。田雀彎下腰和她打了個招呼，“嗨~~~小小姑娘。”仙兒看著他的胡渣子，有點害怕，仍是乖乖的道，“爺爺好。”
“咳……”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一聲輕咳。
田雀摸摸鼻子，指著自己的臉，“叫大爺。”
仙兒柔柔的道，“大爺爺好。”
逢明眼裏本含著淚，卻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仙兒的頭，“爺爺呢？”
“爺爺睡著了。”仙兒細聲細氣的道，“不起來吃飯。”
“死氣。”一個低沉恢弘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逢明猛地抬頭，驕蟲就坐在不遠處，麵上還是麵具，但她就知道他在看著她，在說話，他說，“有人死了。”
“知縣大人！”逢明撩起裙角，往梁知縣的房裏奔去。仙兒本來也要跟去，田雀將她抱了起來，笑眯眯的放到驕蟲旁邊，“這個交你。”
“嘿。”
他跟著逢明向梁知縣的房裏跑去，依稀聽到身後遙遠之處，有人一聲低笑，笑意冰冷。
“大人！大人！”逢明驚駭的奔到梁知縣床邊，隻見梁知縣靜臥在床，雙目圓睜，滿臉都是驚怒之色，早已氣絕身亡。她驚恐的看著梁知縣的表情，那絕非是病重而亡的表情，倒像是……倒像是被人氣死的，“大人……”她忍不住眼淚便掉了下來，伏在床下磕頭不已，“是我不該……不該嫁進梁家，是我對不起大人一家……”
她若不嫁進梁府，梁生便不會死，梁大人也不會死，梁夫人更不會死。
“別傻了。”身後有人拍拍她的頭，“知縣大人已經死了有幾天了，隻怕你一走，他也沒活過幾天。”
逢明猛搖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這是凶手的錯。”田雀揭開梁知縣的被子，“小丫頭，起來。”
逢明驀地頓住，“凶手？”
田雀踢了她一腳，“起來。”
她呆呆地跌倒，再呆呆地起來，隻見梁知縣的屍身已有了些輕微腐敗的痕跡，田雀撕開梁知縣的中衣，隻見前胸之上赫然也有一個細小的紅點。
“這是……”她顫聲道，“和梁生的一樣。”
“不錯。”田雀拍了拍手掌，“驕蟲那家夥沒說錯，殺人的不是鬼。”他沉吟了一會兒，“梁生在落水之前，是不是也有和梁知縣一樣的咳喘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