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許並不比她差,也許並沒有太多不同,可是你卻永遠不會選我。
永遠不會。
“喂,小肉包。”田雀皺著眉頭看著窗外,“你這麼像田音,能不能幫她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她稍微精神了一點。
“就是我把你除靈的時候,你恨不恨我?”他問。
“不恨。”她回答,“你隻是不忍心我淪陷為為奪生靈而害人性命的惡鬼。”
他沉默了一陣,笑了笑。
“大叔。”她說,“我雖然不是田音,可是你答應過我,白送我三分之一的靈力。”
他突然想起,啊了一聲,“是是是,大叔說話童叟無欺,這就送你。”
他把手掌伸了過去,按在天輪頭頂——他依然能從幻覺中觸摸到天輪那不存在的“頭頂”——隨後一股紫色的靈氣沿著他的手指泉水一般湧入她的全身。
一瞬間通體輕盈舒暢,仿佛那些汙濁可怖的鬼血已從身體裏全部驅逐,她長吸了口氣,鬼體開始泛白,凝結為蝕雉的劇烈變化將在片刻之後開始。她說,“大叔,我不想去吃大閘蟹了,既然你不抓著我,救命之恩什麼的我也不要你報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各走各的路吧!”她抬起頭來微笑,“你除你的妖,我殺我的魔。”
“大叔是開茶館的。”失去三分之一靈力,田雀卻依然若無其事,果然是強大的男人,“仙術山下大興茶館,肉包兒有空來坐坐。”
她笑得好真誠,“嗯。”
於是她滅了桌上蒼白的油燈,摸了幾把根本不存在的“幻形箭”,對田雀揮了揮手,“我要去東方了。”
田雀還埋頭吃著那碗據說能纏金銀的纏絲麵,“慢走不送哈!”
於是她走了出去。
外麵陽光溫暖和煦,她飄入了鎮外一處樹林,妖氣很快大盛,化為蝕雉的變化開始,七彩羽翼自鬼體深處生出,隨著陰風旋轉不已,漸漸朦朧的鬼影凝聚成一隻形若鳳凰卻是嘴、爪俱黑的怪鳥。
這就是蝕雉。
殺人滅族之妖獸。
不祥之兆。
但見這隻新生的蝕雉一聲鳴叫,衝天飛起,羽翼激蕩飛揚,灑落片片妖氣充盈的七彩羽毛,直往池海鎮的客棧衝去。
田雀剛吃完了最後一口麵條,驀地妖氣衝天而來,轟然一聲,他坐的這房間屋宇寸寸斷裂土木飛揚,一隻形若鳳凰的怪鳥淩空撲來,直往他胸口啄下!
蝕雉?
田雀衣袖一揮,一張怪符自衣袖中飛出,術法之力金光閃爍,直襲蝕雉腦門,卻見這隻蝕雉不閃不避,就對著怪符一頭撞了過來——
符咒之力與妖獸之力激蕩,他衣袍翻飛,看著那隻巨大的妖獸宛若自盡一般全速撞向符咒,瞬間巨力爆發,砰然巨響,千萬片彩羽衝天而起,隨風翻卷,不知卷去多遠,方才紛紛揚揚的飄落。
那巨大的蝕雉就在這一撞之間粉身碎骨,除了淩空的羽毛,什麼都不曾留下。
田雀的衣袍在風中獵獵翻飛,望著一地碎羽,寂然無聲。
如果天輪還能說話,她會說:生無可戀。
擁有一個生無可戀之人,隻會讓自己更生無可戀。
而什麼都無法擁有的鬼,從頭到尾都無可戀。
她不是田音,她不是活人,她不是孩子。
她隻是個女鬼。
誰也不曾愛她,誰也不會陪她,誰也不會給她未來。
同時……誰也不曾虧欠過她。
有何可戀之處?
生無可戀,不如死。
“她是那隻癡魍,你真的不知道嗎?”田雀的身邊陡然冒出那陰森低沉的男聲,依然看不見任何形體。
田雀仰望著狂飆數裏方圓的蝕雉之羽,那如雨雪紛飛之勢,將會讓多少人在這夏日驚歎不已?“也許……我真的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