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

我家住別墅,家裏有傭人,是杭城裏的富戶。

九零年,父母辭退傭人變賣家財,去往外地辦事,把我委托給住在鄉下的二叔。

走之前父母告訴我,他們半年之內會回來。

但後來他們音訊全無。

不久之後,二叔病逝,二嬸和表兄帶著全部家當回去娘家,我成了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兒。

那時我五歲,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恐慌、無助。

但幸好,村子後山上道觀裏的老道人,好心收留了我。

觀裏香火寥寥,生活自然清苦,但好歹能夠有碗米粥糊口。

父母失蹤,孤苦伶仃的我那些年其實一直想拜老道士為師,想著從他這裏學點看風水的本事,日後不至於被餓死。

但老道士卻一直拒絕,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告訴我。

七歲那年,老道士也離開了道觀。

隻是他在臨走前告訴我,以後這道觀就交給我,安生待著。

老道士離開後的第三個月,有人找到我。

是一個看著年紀十六七歲的女孩子,紮著馬尾,生得很是好看。

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就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神仙。

她給了我一張照片。

看見照片的刹那,我瞬間懵了。

因為照片裏的人正是我那失蹤很多年的爸媽。

我爸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傷口,像是被野獸撕咬過。

他的一雙眼睛也被人挖了,心口上還有一個碗口大的空洞。

我媽像是一坨爛泥般癱在我爸身前,渾身上下的骨頭好像全被碾成了粉末。

她左手的五根手指也被砍掉了,頭頂還被釘著一根三尺長的鋼釘。

“江湖上的名號,你爸是‘鬼眼’,你媽叫‘鬼手’,四年前,他們被人害死了。”

“他們不讓你踏足江湖,是因為當時的你實在太小、太弱。”

話音落下,還沒來得及悲傷,一個大耳刮子就扇在我臉上。

被扇翻在地上,火辣辣的滋味把我給喚醒了。

女孩問我的第一句話是:“想報仇嗎?”

我看著照片裏死狀淒慘的父母,牙齒都要咬碎了,重重點頭。

女孩第一次笑了,我至今還清楚記得她那時的笑臉,她笑著說道:“我叫苗金兒,以後你可以叫我苗兒姐。”

苗兒姐臉上的笑容很美,卻很短暫。

她的眼神很快又變得無比清冷,看著我質問道:“剛才我給了你一巴掌,為什麼不還手?”

這話讓我一時語塞。

苗兒姐冷哼一聲:“別人欺了你,就得成倍打回去!”

我看到了她眼神中的輕蔑,不禁握緊雙拳,火上心頭起身就朝她衝了過去。

但等待我的,還是響亮的一耳光。

我再次倒在地上,嘴角頓時流出血來,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

苗兒姐對我的憤怒絲毫不以為意,淡淡說道:“記住!沒有實力,衝動報仇和尋死沒區別!”

啟蒙第一課,兩個大耳刮子。

接下去的日子裏,苗兒姐教我讀書識字和各種本事。

我第一次知道,眼前的世界並不是和肉眼看到的一樣,世上有著太多的辛秘,甚至有傳說中的鬼神。

跟著苗兒姐的那段日子裏,我曾一個人獨自睡在荒墳枯塚,在湘西拜訪世代單傳的趕屍匠,去西南地界研究苗疆蠱術,深入零下幾十度的雪山中尋覓仙家……

苗兒姐告訴我:“活著才是勝者,死了一抔爛土!要想報仇,那就先活下去!”

遊走全國各地,訪遍名山大川,十年的時間過去。

那些年,我跟著苗兒姐,見識了很多。

但殺我父母的仇家是誰,要如何報仇,我始終全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