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默影·搖光·柳暗花明
身上的鐵鏈鎖得手腕好酸。
站在德王府的地牢裏，蕭書禦抖抖嬰兒小臂粗細的鐵鏈，站起身打量這座暗無天日的地下囚牢。四麵全是石頭，他現在內力全失，根本無從打開。這裏除了每日來送三餐的仆人，什麼人也不出現。
想來他被關進這裏已經十六天了，不知梅心怎麼樣了。
記憶中她總是拿自己沒辦法，聰明睿智碰到狡猾詭詐往往是各占上風，而她老是過後就忘記，叫他小心翼翼放置的浪漫深情消失無影蹤。該說是遲鈍到家嗎？他就從未看過她臉紅的樣子……
笑意止不住地浮上嘴角。
“喲，你還有閑心笑得出來啊！”
順著地牢的走道下來的聲音是熟悉的女音，噥噥軟軟的，紫綾的嬌笑與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格格不入。
“我笑關你什麼事。”
不屑的語氣叫紫綾豔若桃李的麵容僵硬刷白，“階下囚還敢這麼狂妄！”
“既然是階下囚，你還來看我啊？”冷淡的笑掛在蕭書禦的臉上，“是不是梅心讓你們很頭痛呢？看來她還真是用心！”
“住口！”惱羞成怒地揚手給蕭書禦一個巴掌，紫綾怒道：“別以為我不能拿你怎麼樣！”
“你就是把我殺了也沒多大用處，”綻出微笑，蕭書禦緩緩地給她當頭澆下冷水，“敘雅園，也可以說是聚蝶樓本就不是我當家！我隻是個掛名的掌櫃。”
“騙誰啊！”
“信不信由你！十六天來，你看敘雅園派人救我了嗎？我若是重要人物，他們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沉默，紫綾盯著那張苦笑的臉，他，說的是真的？不會的！可是……這十六天來，敘雅園的店鋪照開，顧客盈門，就是沒見到一頂點緊張氣氛。就連他們最大的後台武功郡王也沒什麼動作。
“那，為什麼那臭丫頭會口口聲聲說救你？”
“她是我未來的老婆，不救我的話她不是會活守寡！”輕笑過後，蕭書禦忽地冷下臉色，“不要說她是臭丫頭，在我看來，她比你香上百倍……你身上的，好像是爛掉的——”想想突然笑了出來，那個詞啊！梅心也用過呢！
“你說什麼！”想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紫綾氣紅了臉衝著蕭書禦大吼。
“我說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是爛掉的榴蓮！噗，哈哈哈！”止不住的笑聲逸出口，蕭書禦盯著紫綾的臉由紅變青。
“蕭書禦！你想死不成？”
“不想。”蕭書禦幹脆利落地回答，“隻是……我在想，為什麼以前會把你看成是俗事紅塵裏的知己呢？你知道不知道，在沒遇到梅心前，你是我惟一接觸過的紅顏。”
他眼中的遺憾讓紫綾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
“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反剪起雙手，蕭書禦轉過身不再看向呆滯的紫綾，把目光送到角落。衣料的沙響告訴他，她走了。
隻是，蕭書禦沒有看到，紫綾的眼裏，含著淚花。
莫辰旭又一次在書房裏沒有找到她，梅心會去哪裏，這幾回找尋下來也摸索出了個大概。
酒窯。
就是那一百零一次惟一的答案。
穿著黑色布衣的梅心，坐在昏暗冷涼的酒窯中，隻有臉和露出來的手是慘慘淡淡的白色。她手中捧了個酒碗，在如豆的蠟燭光下看到剛剛送到手的密信。
“是辰旭吧……”幽幽的聲音響起，倒是把來找人的莫辰旭嚇了一跳。
“是！”
“外麵情況如何？”
“德王府漸漸沉不住氣了似的老是在明目張膽地找麻煩，月使，是不是該把蕭老大救出來了？”不知不覺的這幾天中，莫辰旭也在不知不覺地把常常叫她名字的習慣改成了樓內的職位稱號。沒有覺得不妥，倒是心平氣和了許多。
“第十七天，還有三天！不急的，還有三天呐！”像是說給莫辰旭聽，又像是說與自己聽的嗓音襯著梅心淡笑的臉龐，要多不合適就有多不合適。
“初三有沒有什麼樣消息傳過來？他在武功郡王那裏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挖到嗎？”有些失望地翻看著小竹筒裏的短信，梅心問道，“實在不行的話叫他回來吧！老是待在那裏也很危險，他已經是有妻室的人了……”
“別老是想別人！你已經三天沒合眼了！”忽然想起來找梅心的目的，莫辰旭氣她更氣自己地吼了出來，“說什麼二十天的期限？根本就是——”
話音嘎然而止，止於梅心突然對上他的精亮雙眼。有些蒼白的唇喃喃道：“二十天就是期限，我非遵守不可！蕭書禦被抓隻是表象，若是在頭三天內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就說明他還有救出來的希望！第十天若是德王府開始無目的地挑釁代表我們的策略有效果，趙德勳為鉗製敘雅園不得不留下他的性命！第十五天已經過去了……還有三天，是最後的日期，趙德勳肯定會忍無可忍，所以，第二十天就是期限！你明白嗎？”
“萬一……”
“沒有萬一！就算老天說有，我也能讓它收回去！”
“我明白了。”有點困難地咽下口中的幹澀，莫辰旭不再追問，他明白了，最想蕭書禦回來的是她啊！
“明天是第十八天，把德王府內的侍從捉來幾個，我需要知道他被關在哪裏……”
“得令！”領命離去之前，莫辰旭看了看梅心，丟下一句話，“在蕭老大回來之前，你最好先睡一下。”
舉起手中的酒碗，梅心燦然笑開，“喝多了自然就會睡！”
“……算了，隨你！”
“喂！三個時辰後可要來找我啊！否則我要是在地窯裏睡著了會得風寒的！”
笑眯眯地看著莫辰旭走遠，梅心在心中暗自算了下時日。打她飛鴿傳書開始已經十七天，想是自家老頭與弟弟也快到了，蕭書禦身上的毒應當沒什麼大礙吧……
這麼些天來，她睡著的時候用手指頭扳著就能算出時辰，不是不想睡，隻是睡不著。她在想他，從回憶中漸漸找出來愛情的痕跡，而後恍然大悟地明了，原來他隻是不擅長說出心裏話罷了。
抿唇而笑，梅心暗自罵了聲白癡！
蕭書禦一定知道自己也喜歡上他才會無所顧及地把敘雅園的事物交給她打理，縱容她的無禮放肆，收拾她找來的大小麻煩，看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她想的要重得多呢！
雖然彼此早就把對方放到心坎裏麵了，但從來還沒有親口告訴過對方。
見到他時，她會先說出來。
說愛他……
三月二十六，平陽以北所有商號報清底平貨完畢。
三月二十八，冀州以北所有商號報清底平貨完畢。
四月初一，蘇杭以東所有商號報清底平貨完畢。
四月初四，洛陽商號報清底平貨完畢……
挑亮燈芯，莫辰旭陪著梅心坐在書房裏看著這幾日送上來的消息，敘雅園的商號已經十有八九都漸漸地淡出了世麵……店鋪還是照開的，存的貨物卻早早搬離或是轉手，整整十九天。
梅心原本白皙的臉變得不正常的蒼白，粉嫩的唇也浮現幹燥的裂紋……每每在****時就會流出淡淡的血線。惟有那雙精亮的黑眼睛，還在閃爍著光芒，然而眼下的青色暗影透著她從未說過的疲憊與憂慮，及無限的忍耐。
莫辰旭隻能陪在她身邊，盡心盡力地去做好每件事，不讓她再分心再費神。
“快子時了，第十九天！”
放下手中的筆，梅心抬眼看了下天色，遠處的街坊傳來“當當”的梆子聲。還有一天，她會把蕭書禦掛心的事情辦好辦妥，風風光光地去救他。
“你不睡一下嗎？”
忍了半天，莫辰旭還是看不過地提醒道，她這麼不分黑夜地拚命趕工，睡不著就硬逼著自己猛灌酒醉了才睡倒，不過幾個時辰又回到書案前頭了。
“不用，我不困也不累！”剛說完，梅心瞅見莫辰旭苦下的臉又補上一句，“就是有點餓了，有什麼吃的沒？最好是清粥小魚……”
“我馬上去準備！你先休息一下！”
聽到梅心想吃東西，莫辰旭幾乎是飛地跑了出去張羅。
噗哧地笑開來，梅心搖頭歎息，把注意力轉回到賬冊上頭。還沒有看幾頁門前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首當其衝的是端著白米粥和小鹹魚的莫辰旭，隨後而來是鄭重門和趙陽，人人麵露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