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那聲音說:“山間怪客是什麼人?我沒有聽過啊!”他的聲音像是十分蒼老,不下六十歲,所以風熙言才會稱他為“前輩”。

龍超雪和風熙言對看了一下,心想,這個人一定是很早就被關在這裏麵了,否則怎麼會連名噪一時的山間怪客都不知道。

那聲音音調一轉,十分警惕地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萬雨來派來殺我的麼?”

萬雨來正是他們的師傅山間怪客晚年的稱號,這個人不知道山間怪客,卻知道萬雨來。再聽他的口氣,想必與師傅有十分深的仇怨。想到這裏,風熙言和龍超雪都沒有說話。

那聲音繼續說,像是自言自語:“萬雨來,萬雨來……是萬雨來要殺我麼?是他派你們來的麼?”

風熙言說:“萬雨來已經死了,你是誰?”

“他死了?”那聲音奇怪道,“真的?那皇甫遠馳呢?他在哪裏?”

皇甫心蘭一聽此人提到了她爹,小心地問:“你、你認識我爹?”

“你爹?”那聲音猛地一驚,風熙言連忙捂住皇甫心蘭的嘴,道:“心蘭,你聽錯了,他是問皇甫遠馳,你爹叫黃元誌。”

他的意思是,萬一這個身份不明的人與皇甫遠馳有什麼過節,皇甫心蘭豈不是要為了她爹送上性命嗎?他們連自己與萬雨來的師徒關係都小心謹慎,皇甫心蘭沒有涉足過江湖,哪知其中險惡,隨隨便便地就禍從口出。

風熙言道:“皇甫遠馳也死了。”他想看看這個怪人的反應,以此判斷他究竟是好是壞。

那聲音怔了許久才開口:“死了……死了……”忽而狂笑起來,“死得好!他該死!萬雨來,皇甫遠馳全都該死!”他叫完這句話的同時,洞中忽然明亮了起來。三人適應了強烈的光線後,看清楚麵前所站之人,原是一個麵容盡毀,一瘸一拐的老者,他的穿著顯然不是中原地帶的衣裳。他正在哈哈大笑著。

老者平靜下來後,咬牙切齒地道:“如果不是他們倆,我又怎麼會落到如此的下場?好,死得好!你們快告訴我,他們是怎麼死的,啊?快說!”

他的目光,在接觸到風熙言身後的皇甫心蘭時,忽然麵色大變,尖叫一聲疾衝過來,將皇甫心蘭生生扯出,拽到自己麵前。風熙言因為剛才震碎巨石,受了內傷,雖然感覺到他的動作,可是身體卻無法作出相對的反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拉走皇甫心蘭。

老者握著皇甫心蘭的肩,叫道:“月真,是我啊,我是沙烏爾啊!你還記得我麼?”

皇甫心蘭聞到他身上那股惡臭,簡直沒法呼吸,再被他緊緊地抱著,疼痛難忍,忍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

她的眼淚對這老鬼倒是很有效,老者立即鬆開手,語氣疼惜地說:“弄疼你了吧,月真,這些年,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皇甫心蘭抽泣著說:“你、你說的那是我娘,她已經過世十年了。”

“你娘?”自稱沙烏爾的老者一怔,“不可能,月真,你才二十歲,怎麼可能有女兒呢,你是騙我的吧。”

他說的月真,就是當年中原有名的第一美人苗月真,十九年前下嫁給了武林第一世家馳騁山莊的少莊主皇甫遠馳。這點是江湖人人皆知的事情,這個沙烏爾卻不知道,還當是十多年前的時候。隻聽他說:“月真,我知道你是愛我的,我們在苗疆的時候,曾經發誓要永遠相守。你等著,我立刻就去殺了萬雨來和皇甫遠馳這兩個偽君子,叫他們不敢再動你的腦筋!”

他剛要動,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他們已經死了。太好了,月真,從此以後,我們就可以長相廝守,再沒有人可以阻礙我們了。”

他正要緊緊擁抱嚇得臉色發紫的皇甫心蘭,風熙言已經以疾風之勢掠至他的身後,劈出了一掌。沙烏爾大驚失色,連忙鬆開皇甫心蘭,等到反應過來時,皇甫心蘭已被龍超雪帶到一丈以外的地方,而風熙言也悄然無息地退開了。

“月真!月真!”沙烏爾朝著皇甫心蘭再次衝過來,龍超雪從隨身的袋子中撒出一把障眼粉,迷住老家夥的視線,帶著皇甫心蘭往洞外衝。沙烏爾見愛人被帶走,凶性大發,正要追上去卻又被風熙言糾纏住,不得脫身,氣得對洞裏的物品大開殺戒。

龍超雪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皇甫心蘭丟(她的確是用“丟”的,一點不誇張)到洞外後,立刻折回去找風熙言。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他受了傷,那老瘋子神誌不清,搞不好比熊還難纏。這小子的命是她的,她沒讓他死,他絕不能死!

風熙言原本打算單挑這個怪人,大不了拚死一戰。他的內傷本來沒有痊愈,現在遇上如此強悍的對手,如果自己無傷無痛的話,倒不見得會處於下風。可是兩天之內跟兩大高手對陣,內勁和氣力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時間一長,漸覺體力不支。

而那個怪人,看他使的是萬雨來的武功,顯然把他當成了萬雨來,不但眼露凶光,還越殺越狠,仿佛要把這些年來萬雨來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恥辱全都還回去一樣,拚足了十成的功力。

風熙言拔出了臂間鐵環上的不回劍,那劍是楚漢時期鍛造,此後又經過了六代名家的改造和錘煉而成,已達到了無形無影的境界,能隨著主人能力的增強而增強,還可以感受到敵人的殺意而提升揮出的劍氣。風熙言十三歲那年,師傅萬雨來送給他作為禮物,從此這把劍隨著他天涯海角,斬殺無數強敵。不過他也養成了一個習慣——不遇對手絕不拔劍,劍不見血絕不回鞘。

不回劍果然名不虛傳,鋒利的劍氣將老者沙烏爾的衣衫削得片片亂飛。但是由於風熙言本身的氣力已低,它也發揮不出百分之百的實力。風熙言暗自歎息,自己死不足惜,好在人生歡樂,他都一一嚐遍,就此死去也可以說是了無遺憾。

隻是還有什麼放不下。一雙很亮、很亮的眼睛,小鹿一樣的天真無邪,臉上掛著嬰孩一般的燦爛笑容,總是邋裏邋遢,亂糟糟的頭發,企圖掩蓋它本身的柔順似的。

那一夜……若是能重新來過,他還會流連於緞子似的發,月光似的眸,山泉巨石上的纏綿……他忽然想通了一切,什麼美人好酒,名聲金錢,全都比不上那一夜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