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多的時間允許他們去哀悼一位戰友的逝去,叮已被先行用快馬送回廣武,茨蔚抹掉臉上的淚水,有戰爭便會如此,總有人犧牲,本跪在亂石堆前的她站了起來,絕然的背轉身體,犀牛並不是死在與敵互博的戰場,可是他將他的生命交付給了整個大前方,他的靈魂會如同德天的保護神般,永遠守在金瓶口,守著德天的安寧。她沒有再回頭,被堵的卡口再也無法透過削骨的北風,卡口這一麵的空氣靜止著,她一步步的離開,身後的石墳似有友人仍在注視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麒麟仍在等她,看見她的走近,伸過了頭磨蹭著她的臉,它很聰明,聰明的一點也不像馬,用手拍了拍麒麟的頭,知道它在安慰自己,很少安安靜靜的和麒麟說過話了,她並不胯於馬背之上,而是扯著韁繩,牽著麒麟一路的慢走著,一邊自顧自的說起話來,麒麟很是乖巧,不發出任何聲響的靜靜聽著她的絮叨。
“麒麟,我剛入伍的時候,曾經有做過一個夢,當時覺得很可怕很可怕的一個夢……,”她臉上也帶著夢遊般的神情,回憶著那個夢,“我差點就因此想逃離軍隊……,那個時候,和犀牛軋虎他們的感情還淡淡若水,可是夢中他們慘死的情景卻讓我有窒息般的難過,難過你知道嗎?那種在夢裏都會哭出來的難過!此後,我常常在想,夢裏的人會不會真的有一天死在戰場,像夢境般肝腦塗地,今天,我發現我一直的擔心卻真的會發生……,”腳步頓了一下,麒麟也隨著她的腿步停了下來,她神情木然的望著遠處灰暗的天空,緊了緊眉,像是想收回已泛至眼眶的淚水,過了好一會兒,她繼續前行,又道:“必竟真的發生了戰禍,在沒有戰爭的時候,根本想象不出戰爭的殘酷,洚原一死幾十萬的士兵上百萬的百姓,連我的親人也最終身首異處,夢中的那些一片殘肢腐肉其實並不是虛幻,它很有可能真真實實的就出現在我的眼前,夢中有人不準我逃避,事實上我也逃避不了了,從上次京城一行後,我知道有些事情確實是注定的,是我所避之不及的,然後我就必須要強大,”側首望了望麒麟,馬兒思考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她感覺麒麟現在的表情就是在思考。“夢中人說的對,戰爭廝殺,有的時候是為了保護,為了避免更多的殺戮,可是,我顯然還不夠強……,對不對?我讓叮殘了,讓犀牛死了……。”眼淚突然如決堤之水傾泄而下,“有的時候我並不那麼的高尚,不像玉統軍那樣時時刻刻的將國家興亡百姓安樂擺在人生責任的首要位置,大多數的時候,我隻希望我身邊的人過的平安快樂,”淚水劃過嘴角,她扯出一抹笑來:“或許我自小便沒有人疼愛,我一直在乞討著別人對我施以關心愛護,從我父母處未得到的感情,卻可以從軍中的兄弟那裏收獲的滿滿的,”再望了望麒麟,茨蔚露齒朝它一笑,“其中還包括麒麟你的垂愛……。”
“一個人要懂得知足,所有別人給予的關愛都是這世上無可比擬的財寶,可是我很貪心,我不僅想要得到很多人的關愛,我還希望可以將這些關愛全部的、牢牢的守護起來,一邊不肯流失半分的守護一邊又想不斷的得到更多,貪心的我又沒有足夠的能力,雙臂始終不能包攬全部,有些很重要的便在我不夠豐滿的羽翼下流逝,可是,我還能怎樣呢?怎樣才能讓自己更強大?”她又停下了腳步,淚水已幹涸在臉上,整張臉泛著光亮又緊繃繃的,“所以,我放掉一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