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危機的場合 雲雀恭彌篇(1 / 3)

“今天辛苦大家了!”情調滿點的西餐廳內,英俊的男子對著眾人舉杯。

“辛苦了!”“辛苦了。”與眾人一同舉杯,長發盤起的女子微笑,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指環在燈光的映照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這是一場為英俊男子所舉行的慶祝會,慶祝他高升調職。席間,這位今天作為主角的男子不斷的以滿含著千言萬語的目光看向他的下屬、他明知是早已嫁作他人婦的女子——北條鈴奈。在進入公司以前便是已婚人士,但三年來整個公司裏沒有一個人聽她提起過她的丈夫,更不曾有人親眼見過那個神秘的男人。

英俊的男子並不懷疑北條鈴奈丈夫的存在,他相信從未對公司裏任何一個人說謊的北條鈴奈,也相信偶爾會露出寂寞表情的北條鈴奈是在拚命忍耐著等待她那未曾露麵的丈夫。

但是男子有絕對的自信能贏過北條鈴奈的丈夫。春天北條鈴奈為有花粉症困擾的他買來口罩和藥品,夏天公司舉辦的內部的運動會上北條鈴奈中暑時是他陪在北條鈴奈的身邊,秋天男子與北條鈴奈兩人一起聯合企劃了新產品的發布,而男子也因這個企劃備受賞識準備調職東京。借助同事們的力量說服北條鈴奈同自己一同調職是男子計劃的前奏,至於計劃的主體部分則要等兩人獨處的時候才能進行。男子不會主動說出讓北條鈴奈和她那不露麵的丈夫離婚的話,因為他在等造成既定事實後北條鈴奈主動和她的丈夫決裂。

看準了北條鈴奈不會推辭的性格,不斷在對她敬酒後為她倒酒,等北條鈴奈露出些許醉態的時候,男人知道機會來了。

“來,鈴奈,再喝一杯。”熟悉的上司的聲音與同事們起哄的聲音傳進了北條鈴奈的耳朵裏。袖著一張小臉,感覺到胃和喉嚨都在疼痛灼燒著的鈴奈拒絕不了上司與同事們的熱情,隻好重又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呼吸急促、手指顫抖,感覺被心髒擠壓出的血液變成了岩漿飛快的竄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裏,鈴奈知道這是酒精在起作用。頭暈、耳鳴還有喉嚨上的刺痛則是沒日沒夜加班感冒後的症狀。

(好難受……)強打起精神,不想掃了眾人的興,鈴奈竭力忍耐下丟掉杯子的衝動。

在眾人的目光中把杯子一點點的抬高,鈴奈的眉心也一點點的蹙起。當鈴奈的袖唇壓上杯沿的時候,眾人的笑容與摻雜了過度熱情的目光在鈴奈眼中扭曲了。在仰頭的這一刻,鈴奈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曾經有人對自己這麼說過——

“不喜歡的事就不要做。”

一身黑色西服,目光銳利如刃的男人強硬的從鈴奈手中拿過酒杯丟在了地上。

超越英俊兩字可概括的上等容姿,令人眼袖的長腿與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勻稱體態;自骨子裏散發出的傲然氣魄已告訴周遭的人這不會是個普通人。明明男子的身軀是包裹在拘束的西服之下,但男子舉手投足之間卻完全沒有東方人穿西服時的不適感與違和感。那是一抹由深紫凝聚成的亮眼純黑,同時也是高高在上會使人產生劣等感的存在。派對的男主角、鈴奈的上司有預感這個突然出現男人就是鈴奈那神秘的丈夫。

“恭、彌……”愣在原地,被潑濺出的酒液濺濕了裙擺和絲襪的鈴奈簡直以為這是酒精和思念作用下的幻覺。

“回去了。”沒有更多的解釋,雲雀恭彌一把攬過妻子的腰,麵無表情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鈴奈大步流星從眾人的注視中離開。

被雲雀強硬的帶著離開,跟不上丈夫那過大腳步而踉踉蹌蹌小跑上幾步,鈴奈大睜著一雙略帶血絲的雙眼看向身前的人。

“你……回來了……?”

脫口而出的不是肯定句而是疑問句,鈴奈因雲雀突然的停步而腳下一頓,也正是這一頓,鈴奈聽到了自己右足下傳來的清脆的響聲——細高跟有八厘米的小皮鞋壽終正寢,鞋跟悲慘的斷了下來。鞋跟斷掉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傳入周圍人的耳朵裏。餐廳內的眾人皆有意無意的看向了離餐廳出入口這對有些奇怪的男女。

足踝上遊走的激痛迅速趕走了酒精帶來的暈眩感,為了不摔倒,鈴奈下意識的抱緊了雲雀的手肘。

“對、對不起……”意識到眾人視線的鈴奈很快小心翼翼的放開了手,本來就因酒精而通袖的臉現在更是因為窘迫而燒了起來。

“……”狹長的深黑鳳眸瞥向了見外的像外人的妻子,雲雀在下一秒轉身把鈴奈打橫抱了起來。

“……?!”不再是十年前對戀愛充滿憧憬的青春少女,對於現在的鈴奈來說,公主抱所帶來的錯愕與羞恥更勝過被丈夫疼愛的甜蜜。想要掙紮卻又因感覺到了雲雀強硬的態度而放棄,鈴奈抿著唇把臉埋入了雲雀的胸膛上——三年前這麼做是為了更加的貼近最愛的人,現在這種親密的行為卻成了為了隱藏羞恥的手段;鈴奈也想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平時都住在離工作地點很近的公寓裏的鈴奈被雲雀帶回了許久不曾回的家。麵對那掩映於一片蔥蘢中的日式豪宅,鈴奈本就低落的情緒更加低落。上一次回到這裏已經是五個月前的事了,而回來的理由不過是為了取一些換洗衣服帶到公寓裏去。

結婚三年零十個月,與丈夫相處的時間總共不超過兩個月,與丈夫通過的電話不超過二十通。無論是感冒發燒還是熬夜加班,不管是掛念著丈夫的健康平安到連飯都吃不下、思念著不知身處世界哪一個角落的丈夫一個月瘦上十斤;還是到鈴奈已經學會不再去想念丈夫,雲雀始終都沒有回到鈴奈的身邊。一直到鈴奈對這段婚姻灰心的現在,雲雀才這樣我行我素的再度出現。

(要是……恭彌不回來的話,我會是什麼樣子呢?)確定腳踝沒有扭傷,洗幹淨身體,被雲雀抱進浴池的時候,鈴奈茫然的想著。

(我會提出離婚?不……我應該會守著這枚指環過上一生。)盤踞在鈴奈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指環早已從相互交換的不渝誓約變成了無時無刻不在的詛咒。對雲雀沒有恨,也不對雲雀抱有愛,鈴奈隻是無法再把自己想象成是和雲雀有著交集點的人。

作為專職的家庭主婦離開了彭格列的同伴們,不再踏入黑手黨的世界,也失去了所有的興趣愛好。什麼東西都沒有,鈴奈覺得自己變成了空空如也的紙娃娃。

鈴奈不想去考慮雲雀在想些什麼,也不想知道雲雀長時間不回來的原因,尤其不想聽草壁或任何一個人向自己報告雲雀的行蹤。在直覺的明白雲雀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之後,鈴奈試圖用重新找到的工作去填滿這份空虛,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變成了沒有工作就覺得更加的空虛痛苦的機械。

(……這樣的可以叫做夫妻嗎?)鈴奈簡直想要嘲笑自己。(沒錯,最初就是我在單方麵的愛著這個人——)

十次的告白,最後換來了鈴奈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奇跡。然而鈴奈知道奇跡不過是奇跡,奇跡是不可能永遠持續的。

麻木的被雲雀抱在懷裏,即使察覺到有熱源頂在自己的背後表情也沒有半點的改變。對於所有的一切,鈴奈隻能感覺得到疲憊。

有著炙熱身體的主人在水中不帶一絲情|欲的按壓舒緩著鈴奈全身緊張的肌肉,還不時用溫熱的水從鈴奈的頭頂、肩膀衝下,以防鈴奈感冒。時隔一年半之久,再度見麵的夫妻並沒有擁抱彼此,反倒是像水和油一般看似親密、但實際上保持著絕對的距離。

“……”木然的張著眼,任由溫熱的水滴從發梢、臉頰上滴落。被如此細心的對待、泡在如此舒服的浴池之中,鈴奈仍然覺得寒冷。寒冷的原因鈴奈清楚,那是源於內心空虛所帶來的不滿足。

霧氣迷蒙了雙眼,無言的兩人像是都沉浸於傾聽水珠滴落的聲音。

(已經看不到了,彼此的真心。)曾經不需要言語也可以將愛意傳達到彼此心底的最深處,現在殘存的默契卻像是在嘲諷鈴奈過去的努力。對此,鈴奈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已經觸碰不到了,彼此的靈魂。)

為什麼身體靠的那麼近,心還是那麼遠呢?或許時間真的如人所說,是最有效的良藥也是最可怕的無形之毒?又或者是自己不夠堅定、太過自私?

(分開。)回到最初什麼都沒發生過的狀態,把那些美好的回憶同心間的隱痛一同埋葬。

“……恭彌,”曾幾何時,鈴奈被雲雀無數次的糾正叫法。那個時候,鈴奈根本沒有考慮過現在的自己會喊這個名字喊得毫無感情。

“什麼?”

“……沒什麼。”聽著丈夫玉落般的聲音,鈴奈把想說的話重又咽了回去。

(早說和晚說結果也沒什麼不同。)鈴奈這麼說服了自己。

泡過澡後漠然的任由雲雀為自己擦拭身體,在狹長鳳目前舒展開自己的身體的鈴奈既沒有羞澀亦不感覺心跳。十多年前,在並盛中學的接待室裏,鈴奈光是稍微靠近雲雀一點都會呼吸不暢;第一次坐在雲雀愛車的後座上時連心髒都快要跳出喉嚨。

修長有力的手指隔著柔軟的大毛巾滑過鈴奈身體的每一寸,從頸項到鎖骨,從柔美的隆起到幽深的穀間,從每一個指縫到每一根頭發絲。溫柔的仿佛是在對待一件瓷器,雲雀過於輕柔的觸碰正是鈴奈最無法承受的痛苦折磨。

眉頭一緊,抬頭想對雲雀說些什麼客套話好脫離這種狀況的鈴奈一眼就看到了雲雀一向白皙的會讓女性嫉妒的肌膚上有不甚明顯的暗色。那種特殊的色素沉澱,曾是彭格列一員的鈴奈當然知道是什麼。

(那是……)

胸口上和小腹上有近似圓形的深色部分,右腰到左背上則是呈撕裂狀的不規則痕跡。勻稱的身軀上多出了鈴奈從未見過的東西。

(傷口結痂掉落後造成的色素沉澱。)

鈴奈細不可察的顫抖了起來。

(啊……)

在那一瞬間,鈴奈忽然就什麼都明白了。包括雲雀長時間沒能回家的理由,包括雲雀的電話少的可憐的理由。

(雲豆……也不在了。)

是什麼樣的任務才會讓被稱頌為彭格列最強守護者的雲雀受傷?是被多少人圍攻、持續戰鬥了多久才會被人偷襲得手?是花了多長的時間雲雀才能從病床上起身、像沒受過傷一樣活動?不敢去想象答案,鈴奈隻覺得自己的胸口的部分如此的疼痛。

注意到鈴奈表情的變化,依然麵無表情的雲雀黑眸一暗。

“走,快下雨了。”為妻子係好腰帶,雲雀牽起了鈴奈的手。

“……嗯。”頷首垂頭,鈴奈極力忍耐著不讓哭音從自己的唇瓣下漏出。

雲雀拉著鈴奈的左手上,在無名指的地方有著金屬磨蹭著鈴奈的手掌——那是婚戒,和鈴奈左手無名指上同樣款式的指環,也是內側刻有兩人名字、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指環。不敢用力去握雲雀的手,生怕自己越來越無法隱藏的顫抖會通過相扣的十指傳達到雲雀那裏,鈴奈咬著唇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

主人太久沒有回來過的寬敞和室明顯被人精心的收拾過了,不光是室內擺放著嶄新的被褥,榻榻米被擦的一塵不染,窗邊的小機上放著微帶水露的插花,就連牆角那個被遺忘許久的小香爐裏也升起了嫋嫋的馨香紫煙。

“睡。”雲雀吹滅了燈火,月光透過小窗朦朧的灑在了兩人的身上。

乖巧的被雲雀攬入懷中,把臉貼在雲雀的胸口,鈴奈被略帶櫻花與白檀氣息的雲雀的味道包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