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員長……)在心中喊著那個數年不曾用的稱呼,鈴奈再也控製不了的淚腺崩壞。無聲的熱淚順著眼角落在被褥之上,濡濕了雲雀的衣物。
(委員長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戰鬥著,)內心深處呐喊著自己被冷落了、自己是孤單一個人,因此作為妻子沒有相信丈夫,鈴奈討厭這樣的自己。
(委員長或許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離開我,)想到自己懷疑過雲雀,想到自己可能會終生帶著滿腔的怨恨厭棄雲雀,鈴奈更是羞愧。
(委員長……!)鈴奈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會去懷疑雲雀——察覺到妻子不愉快的心情但沒有點破,為稍微扭到腳的妻子沐浴,顧慮到妻子的身體狀況而沒有擁抱妻子,且為妻子消除全身的疲勞。就連此刻,擁抱著妻子的雲雀也並不是沒有欲|望。滾燙的硬物還在那裏,然而環抱著妻子身軀的手並沒有更進一步。
(委員長……)在雲雀的臂彎中比在任何地方都更要安心,可現在的鈴奈卻絲毫沒有睡意。鈴奈知道雲雀也一定還醒著;聽到一片花瓣落下都能醒來的他能容許有人和他共眠便已是接近奇跡的事。
(已經——)緩緩地從雲雀的臂彎中起身,凝視著雲雀睜開的黑眸,鈴奈苦笑。
“對不起,恭彌,”
(極限了。)
“我沒有自信再繼續做你的大空了。”
風吹來了烏雲,月亮的光輝無法再灑落於大地之上,淅淅瀝瀝的雨一點一點的落了下來。
暈染一切,包容一切是大空的職責所在。脫離了彭格列,離開了同伴們的鈴奈是抱著包容孤高浮雲所有的覺悟,成為雲雀一個人專屬的大空的。
(但是我,竟然忘記了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
不再是能讓浮雲自由飄浮的大空,而是充滿猜疑不信、狹隘的像是井中的虛無之空。
(我沒有自信再留在這個人的身邊。)害怕自己的心因猜疑變得越來越醜陋,害怕自己的靈魂因孤獨而被惡魔偷走。正是因為深愛著雲雀,鈴奈才想離開雲雀的身邊,想維持著對雲雀最純淨的愛結束這段婚姻,鈴奈不想自己有一天做出背叛雲雀的事情來。
(我也沒有這個資格,再在這個人的身邊。)猜疑過一次便會猜疑第二次,鈴奈想這樣的自己沒有資格再在雲雀的身邊以他的大空自居。
(……大空必須是能包容一切的存在。)
雨落驟急,打落了枝頭的最後幾片殘葉。也攪亂了小窗外那一潭清淺的池水。
古井無波的坐起,銳利鳳眸的主人淡然的吐出兩個字,“理由?”
跪坐在雲雀的麵前,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淚的鈴奈蹙眉而笑,“需要理由嗎?”盡量表現的平靜,鈴奈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堅強把違心的話語與真實的感受編織在一起說出口:“被這樣放置不管,無論是誰都會喪失信心?”
“恭彌,我不是清心寡欲的修道者,我隻是個普通的女人。”鈴奈的雙手握緊成了拳。
“我會想要被人疼愛,也會想要被人擁抱。”是的,每個人都想與自己最愛的人連接在一起,鈴奈也不例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寂寞的快要死掉,每夜每夜都被火焰灼燒至渾身疼痛。盡管是在找理由離開雲雀,但鈴奈說出口的全是真心話。
“我不想再一個人了……”正是因為體會過被最愛的人陪伴,所以才無法再忍受被丟在空蕩蕩的大宅裏獨自一人,“我不想……再被丟下了……!”語速越來越快,眼淚也隨之潰堤,鈴奈一直強忍在心中的怨憤再也沒有保留的傾訴了出來。
“我想要恭彌陪在我的身邊,我想看著恭彌,我想要聽恭彌的聲音,我想要拉著恭彌的手,我想要倚靠在恭彌的肩上,我想要——唔……!!”
唇上被重重一咬,鈴奈接下來的話被雲雀吞入了腹中。
“唔、唔……!!”被迫開啟櫻唇,鈴奈被雲雀一把拉至懷中。
直到鈴奈幾乎無法呼吸才放開了妻子,雲雀緩緩地拉開了衣襟,“你要說的隻有這些嗎?”
“恭、彌……啊!!”痛叫一聲,被雲雀壓坐下來的鈴奈顫抖著仰起頭,眼淚順著眼角落到了雲雀的胸膛之上。
“這些構不成理由。”
(構不成……理由?)
(那對於,恭彌來說,什麼才能構成理由呢?)
混合著疼痛的快|感很快破壞了鈴奈思維的能力,像壞掉的玩偶一樣,鈴奈隻能無意識的不停流著眼淚。
重疊著身軀直至精疲力竭。如同字麵上的意思,鈴奈實在是無法再動彈一下。忘記了是在第幾次的時候無法阻止自己的意識渙散下去,再度醒來的鈴奈甚至連活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抬頭看著丈夫的睡顏,鈴奈頭一次知道自己是這麼軟弱的人——光是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胸中就滿溢出近乎疼痛的愛意。
(……委員長,)眼淚簌簌而下,意識到自己還有力氣流淚的鈴奈努力撐起酸痛的身體,在雲雀的眼瞼上落下輕如羽毛一吻。
(再見。)
帶走了為數不多的私人物品,退掉了租用的公寓,從公司辭職的北條鈴奈徹底的從並盛町消失了。
“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願意和我一起去東京啊。”開車行駛在高速路上,鈴奈英俊的前上司笑問:“你丈夫那邊沒問題嗎?你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來,不和他多相處一些日子可以嗎?”
“……工作比較重要。”精致的妝容無法完全遮住黑眼圈,不想畫煙熏妝的鈴奈索性不去管他人怎麼看待這樣的自己。找了個明顯是借口的理由,鈴奈隨意的搪塞了自己曾經的上司——早些時候男子便向鈴奈提起想要自己創辦公司的想法,這次得到了鈴奈的回應,男子也就順理成章的放棄了調職高升,成為了鈴奈的合夥人。
“夫妻吵架了嗎?”一眼便看穿了鈴奈的借口,男子不僅不生氣,反而還像是聽到股票升值一般微微眯起眼輕笑起來。
“不,沒有吵架。”不在乎被前上司點破,鈴奈困倦的閉上了眼,“是我單方麵歇斯底裏的抱怨而已。”
“真難以想象你歇斯底裏的樣子,原公司裏的‘止水小姐’。”打趣了鈴奈一句,男子在鈴奈睡著以前再度確認,“到了東京以後要把你送到新宿對?”
“嗯……”硬是用意誌力撐起早已失去力氣的身軀奔波了整個早上,馬上就要睡著的鈴奈略略點了點頭。
“新宿——”
“是要去找什麼人嗎?具體的地址是哪裏,鈴奈?”等了半響仍然沒有聽到鈴奈的回答,男子忍不住把視線從馬路上移到了身側副駕駛位上的鈴奈身上,“鈴奈……”
“睡著了啊。”想著反正離到東京還有頗長的時間,男子也就不再說話,讓鈴奈可以安穩的在車裏睡上一下。
“恭先生,”此時,在並盛町雲雀家的大宅中,草壁哲矢雙手伸出,向雲雀呈上了一封信件,“您的信。”
眼也不抬,雲雀恍若未聞的背對著草壁係好自己的領帶。
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雲雀發怒的前兆,在雲雀身上所散發出的低氣壓籠罩下,草壁本能的畏懼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恭先生,”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草壁的額上、背上全身冷汗,“這是鈴奈夫人留下來的信。”
一言不發的拿過信件打開,雲雀抽出了信封裏唯一的一張紙——那是簽上了鈴奈姓名的離婚屆。
“……”
『委員長,求交往!』那個會袖著臉,神情認真的說著這種話的少女已經不在了。
原以為自己會是永遠孤身一人的命運,但這樣的命運因為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人改變了。不懂什麼是愛,也不懂去愛的方法,雲雀恭彌隻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把想要的人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然而十年後的這一刻,雲雀像是聽到了花瓣墜落於地的聲音。
無論戰鬥力有多高,無論工作能力有多強,哪怕是有自信可以收集起所有流星碎片的雲雀也知道自己是無法讓墜落於地的花朵再重新回到枝頭、豔麗的綻放的。
(但是那又怎樣?)
浮雲依然是自由的浮雲,沒有人、沒有事物可以阻止浮雲貫徹的“我道”。
深夜降臨,突如其來的客人並沒有打擾到折原臨也。不,應該說正是這位客人讓一直等待著其到來的臨也能在睡覺前心情大好。
“真是稀客。”發出一點輕微的笑聲,臨也從冰箱裏拿出了高腳杯。
“不需要故意裝出意外的樣子?你明知道我會來這裏的。”麵對臨也,鈴奈苦笑,“情報商人先生。”
“說的也是。”隨意的攤了攤手,為鈴奈倒了杯香檳的臨也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否知道你來這裏的原因呢?前黑手黨小姐。”
接過香檳的鈴奈淺啜了一口。鈴奈想眼前這個從樣貌表情到神態打扮都和十年前沒什麼不同、像是妖怪一樣的男人大概這種地方也不會變。
“……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聞言,臨也無法抑止的笑到雙肩都顫動起來,“你來是想要我對並盛風紀財團封鎖你回到東京來的消息。”
“是的。”垂下眼,鈴奈肯定了臨也的話。
“誠如你所說,我是個商人,隻要價碼合適的話就能進行交易。那麼,”看著鈴奈的表情變化,似乎覺得非常有趣,想要加劇這種變化的臨也問:“你開出的價碼是否合適呢?”
不是什麼有脅迫感或更深層意義的話,隻是單純的在商言商,臨也的話卻是讓鈴奈不安了起來——情報商折原臨也的情報向來價格不菲,向並盛風紀財團這種級別的團體封鎖消息,哪怕自己再有多少積蓄恐怕也不夠。
“我……”
“這樣好了,”笑容中透露出異樣的滿足與更加深刻的期待,臨也從酒櫃的夾層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交到了鈴奈的手上,“作為交換,你每天吃一粒這個,我就實現你的願望,幫你封鎖消息。”
雙手捧著小小的鐵盒,鈴奈抬頭作出無意義的質問:“這是……什麼?”
“糖果啊,”打開鐵盒拿出一顆白色的圓球物體,用手指溫柔的送進鈴奈的口中,臨也說著鈴奈明知是謊言但卻無法抗拒的話語,“甜甜的、可以實現人所有願望的魔法糖果。”
三天後,頭一個注意到鈴奈不對勁的人是鈴奈的前上司、現在的合夥人。下午三點,高層大廈的十八辦公室裏,
“鈴奈,你不要緊?臉色看上去很糟糕的樣子。”即使是坐著也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鈴奈的臉色慘白的嚇人。
“不要緊。”輕輕拂開了要觸碰自己的合夥人的手,微笑著的鈴奈看向了身旁除了盆栽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在鈴奈的瞳孔中,那裏有麵帶微笑的雲雀站著。
(……委員長,)看著十年前那個還披著並中舊式校服的雲雀,鈴奈不禁癡癡地微笑起來。
“鈴奈?鈴奈!”“我不要緊的。請不用為我擔心。”起身將擔心自己的男子推出了辦公室的門外,鎖上門的鈴奈想要享受和雲雀獨處的這一刻。
“委員……長……”笑著走向那個身影,鈴奈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