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破涕為笑,忽又盯著我。我被她盯著心裏直發毛,生怕一個不小心說錯話,被她看出端倪。
她卻笑了笑,“你呀,以前不說話,娘真以為你再也不會說了。沒想到,落了水,倒變得說話伶俐,乖順懂事。娘實在歡喜啊!”
我鬆了口氣,複低頭有些不自在的笑笑:“娘歡喜就好,平兒讓還怕娘不喜我這個樣子呢?”
娘微曬,“你這傻丫頭說的什麼話呢?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娘的平兒,娘怎麼可能不喜自己的女兒呢?”
我眉心微低,略一遲疑,道:“若是如今的平兒不是以前的平兒了呢?”
她不明我話中意思,輕撫我的發絲,柔笑道:“無論是過去還是現今,你永遠都是娘最心疼的平兒。”
被她輕柔的撫弄發絲,我渾身帶有依戀的軟趴在娘懷裏,隻想汲取更多的溫暖,微閉上眼睛,才聞得陣陣的桃花飄香。
好似看見那些粉白花瓣成一片胭脂雪,嬌嫩的花骨朵撥動著少女的心弦,搖曳著花容月貌綻放成最動人的笑容,嘴畔亦是不自覺的勾靨出遙不可及的飄忽。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心底不自覺又默念了一遍,人麵桃花,真正的清平是去哪了呢?
娘見我沒有出聲,輕輕拍著我的後背,緩緩道:“怎麼不舒服了嗎?”
“沒有。”我擺首輕笑,慢慢從她的懷裏脫離:“隻是很懷戀娘親溫暖的懷抱,想多抱著一會。”
娘莞爾微笑,起身走至翠鬆木桌前,倒了一杯水給我,“來,喝點水,會舒服些,額上的傷還疼嗎?”
我搖搖頭,笑著接過瓷杯,望著裏麵的花茶冒著白氣,輕輕吹拂似起漣漪,蕩漾心波。
抿了一小口,正欲開口,卻是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我說蕭大娘啊!廚房那正缺人手,你在這磨磨蹭蹭什麼呢?還得讓我親自來請。”
所謂人未到,聲先到,大概就是如此。
隻見一尊龐然大物的影子朝屋門口襲來,進入才看清來人約四十左右年紀,著墨綠的粗布羅裙,和她那過於豐滿的體型格格不入。
許是從廚房趕來,那滿月臉上油光泛泛,額頭還涔出汗來,眉眼細長,卻是一副尖酸刻薄像。
“呦!這不是清平丫頭嗎?都燒成那樣了還能醒過來,真是福大命大啊!”眯著的眼閃著精光似笑非笑,滿臉算計的如是說。
雖不知道這人是誰,但看其豐滿壯碩的身材,卻有一副尖細刺耳的聲音,便全無好感。
不是說身材肥胖的人聲音應該渾厚才是,但這肥婆卻全然不是。再則心寬體胖,但聽其語氣便知來者非善。我不想搭理她,側臉望向窗外。
娘看出我的不滿,也沒說什麼,轉而滿臉賠笑著道:“羅大姑,平兒這丫頭多虧上天保佑才能醒過來。這不,也是剛剛起床,沒什麼精神,您也別跟她計較,我待會就去廚房。”
這位羅大姑聽後,輕蔑的瞥了我一眼,冷哼一聲,“還待會,你不知道現在廚房都忙的炸開了鍋,我都焦頭爛額的,你卻在這悠閑著,現在就跟我去。”
說著就要粗魯地拉起娘的胳膊朝屋門走去,又回過頭來,狠狠的瞪著我,“我說你這丫頭的性子得該改改了,說話愛理不理的,遲早得吃虧。”
聽到這話,心裏對她的鄙夷更重了,轉臉甚為不屑的看著她。
正欲反駁,羅大姑卻搶先開口:“哦!我想起來了,這個月都快過去了,轉眼快到三月天,你這丫頭躺了大半個月了,耽誤工活不說,還害的廚房人手不夠,又沒做多少活,這個月的工錢扣下了。”
我一聽,騰升一股怒氣。她正好看見,一把狠狠的揪在我的胳膊上,“你躺久了,膽都變大了,敢瞪我!”她加大了力度,我痛的一陣揪心,眼淚直流。
娘嚇得臉都白了,抓著羅大姑的手,急忙道:“羅大姑,這丫頭是燒糊塗了,咱們快去廚房吧!”
羅大姑輕蔑的一笑,“再敢瞪我,我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落下話,她拽著娘的胳膊出門,娘難受的皺眉回頭向我搖了搖頭。
我會意,勉強笑著,目送她們出去。
可是胳膊上被她揪的紅了一大片,眼淚不停的流著,我緊咬著下唇,憤憤的錘在桌子上,可惡!惡奴!別落在我手裏!
又想她說我耽誤工活,分明是找借口,想貪走我半個月的工錢,實在是可惡至極。
再看看自己這副幹癟瘦小的身體,平日裏肯定沒少受人欺負。
但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自己的身份,會是一個燒火的小丫鬟!
我沮喪的趴在桌子上,丫鬟在古代最是卑微的,連個惡奴都能指手畫腳,任意指罵,我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