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怨第一章(1 / 3)

嬰怨

第一章

狗日子壞天氣

說來話長,我的故事綿冗而恐怖。

壞事物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使我懵懂,看不見未來。

關於未來,我壓根沒去想,也不想去想。

未來的事太渺茫,現在的我缺少亮光,像一件被刮痧的器皿,晦澀黯淡。要下雨了,電閃雷鳴,空氣悶熱,街上行人寥寥,憂鬱匆忙的麵孔一閃即逝。

我往哪裏走,又向哪裏歸?

三年前,家沒了,鄉下父親來探視我,途中遭遇車禍,臉相難堪,滿身血湯。回鄉後不久,死於心髒病。父親去世後,我心情壓抑得如黃梅天。我是父親抱養的棄嬰,打懂事起父親就告訴過我這個秘密。父親患有不育症,在鄉下那就是男人的奇恥大辱,沒人肯嫁給父親。

雨夜,父親出去割馬草,在馬圈裏發現了我。馬蹄下,我嬰泣得有氣無力,可以說如蚊子嗡叫,還是給父親發現。他打開左一圈又一輪的被子,裏麵露出巴掌大小的我。

父親欣喜若狂,好似天上掉下金子。

我在父親的一路嗬護下順利長大,小學。中學。大學。我長成出水芙蓉、沉魚落雁,自然身邊有偷腥的貓巡視、獵取。一隻單純的細瘦長手抓住了我,那一年我大一。

單親。沒骨血關係的父親有愛卻貧窮。

我向往陽春白雪的日子,喜歡過灑脫的生活,經常對著鏡子照來照去,喜歡鏡子裏多愁善感的樣子,還喜歡瞪眼抿嘴抒情的姿態。一句話,那時輕浮的我渾身沒半兩肉,或者隻剩半兩肉。

山高皇帝遠,遠在鄉下的父親老實巴交沒啥文化,我說啥他都樂哈哈地置信。我老是厚顏說缺錢花,他就隔三差五寄來,我臉不紅心不跳坦然從郵局取來,有時還大言不慚地嘟囔說就這麼點破玩意夠幹屁的。

那些錢除了賣秋糧所得,就是父親晝夜編製花筐所得。

父親那雙手簡直成了鱷魚皮,粗糙得不成樣子。

我沒絲毫憐憫,我是個十足的無核女。

雨滴劈裏啪啦砸到腦袋上,引發我的恐懼。

那個座落在城南的家孤單而寂寞,那是我大學畢業後的一個勉強歸宿。說它勉強一點不過分,它地域差,環境惡劣,一大片民宅全是棚戶區。馬路窄小肮髒,不小心還會踩到爛泥和狗屎。

悶熱天氣將臭大醬味憋在死巷裏,人走過去若是不屏住呼吸,就得嗆個好歹。我本該有燦爛的生活,像其她走出大學校門女生一樣,或工作滿意,或事業拔粹,或找個順心的男人嫁了。

靈魂的利劍斬斷我所有妄想和幸福,和我有關聯的人大多數倒運和不幸。漸漸我成了孤家寡人,熟識的人不知我在哪個陰溝裏混,我也不知他們在哪個閻王殿高就,總之我寂寞成飄零的秋葉,在泥濘酸腐的路麵上翻滾,時刻有遭遇車輪亂輾之險。天暗下來,那個陰暗的小屋子潮氣衝天,尤其悶熱天氣,潮氣愈加逼人。

我一陣眩暈上來困意。

白天實在累得難以支撐,在燈光繚亂的商場櫃台哨兵樣站崗8個小時,下班連換衣服都懶得,有時竟穿著店服回來。一種魚刺般的東西卡住我,我呼吸頓時受阻。要是我拿到畢業證,要是我正常做人,今天的我該是另一番景色,不是金領,也是白領。如今我變成不懂任何價值取向的壞女人,套用俗話,那就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

和最後一個男友分手,也就是和第10個男人分手。第二天,我帶上自己的物品離開那個男人,也可以說夾包滾蛋。男人36歲,離異三次,算我四次。離婚原因很簡單,我患了嚴重婦科病,**重度糜爛,兼並患有性病。

我現年28歲。

草率和盲目剝奪了我青春亮色,人不人鬼不鬼。

這年頭貼女多,其實我根本不必將自己形容這麼卑劣,可我自愧不如。貼女耗盡青春不假,票子和各類榮耀撈得十足。而我則一無所有,我屬於瓊瑤式愛情的犧牲品,或者說傻瓜得可以。

時下男人靠智慧吃飯,女人靠姿色撈生活,努力拚搏者幾乎個個活在崩潰邊緣。有人曾論斷說,上床即可上鏡,幹嗎要演技?這話不算真理,可具有時代性。

這是個現成的租賃處,有床和簡單的日用品,我隻需換下床罩和被罩即可。

一覺睡到半夜,外麵雷雨交加,雨點瘋狂地拍擊著窗玻璃。我連忙拉緊窗簾。窗簾很舊,外麵雨點清晰在目。隨著雨聲,我聽到時斷時續的嬰泣。我和衣而睡,下床速度極快。

這是個車庫改造的房屋,足有60平,沒有隔斷,衛生間設在後身新接的偏廈。廚房則是煤氣罐所在地,隻有一麵花簾遮擋,算是規範廚房。不過屋子通體還算敞亮,畢竟米數到位。

租拙劣房,一是應急;二是便宜;三是裏麵設施健全。比如床鋪、桌椅、衣櫃全都齊備,不必辛苦張羅。租賃房子本來是這刻不知下刻的命,買寫亂七八糟的東西,日後無果,那就是種絕對浪費。日前,我無法靠近任何一個男人,可惡的疾病使我無法接觸異性。我清楚,婦科病來自第10個男人,也就是我28歲最後的風景。性病來自第9個男人,男人沾花惹草,難免感染疾病。記得和他上床的第一夜,下體就搔癢得難以入眠。

事已至此,隻有奈何。

嬰泣聲緊密又陰森,我拉開燈,眼前晃動無數蚊子,這些蚊子賊亮地穿梭我的視線,使我半晌睜不開眼睛。我閉上眼睛,企圖適應光亮。上中學那陣子患上玻璃體混濁,也有此類狀況出現。

我沒太在意,以為新近鬧離婚折騰得出火。

背後陰風掃過來,我不由得震驚了,瞬間想起白天來到此房屋的情景。一個僅存一隻眼的老太婆神道道湊過來,自找話說丫頭咋住這裏了?我沒搭理她,貧民窟裏的人喜好湊趣和調查陌生人不足為奇。我繼續開門,那瞎眼婆子依舊咂嘴弄舌絮叨說,我說丫頭,趁沒住進來趕緊撤退吧。

這下我慌了神,我似乎聽出老太婆話裏有話,我連忙問為什麼。誰知她竟賣起關子扭頭離開,我知道自己得罪在先,也就知趣地邁進室內。

想起這一幕,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向衛生間走去,嬰泣聲緊密跟隨我,似乎長了腿腳。

我從來這裏還沒光顧衛生間,恰好肚子漲得不行。衛生間後身租賃房屋那天我看過,那簡直就是肮髒和恐怖的集中營。那裏有成堆的死狗死雞、大小不一的土包、旁逸斜出的古怪樹枝,有股絕對陰森恐怖。

我推開衛生間門,頓時驚呆。

牆壁到處掛著紫色雪茄,有的已成黑色,與灰塵攪拌。便池裏黑黢黢的掛著塵垢,時不時有蛆蟲爬出,我上來惡心,腦袋嗡叫成亂鼓,精神頓時崩潰,小心翼翼高撅著屁股便完,立馬衝出衛生間。

背後一股陰冷吹來,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陰風。

我後悔白天咒罵了獨眼老太,扭曲了人家的好意。

外麵雷雨不斷,耳邊嬰泣連連。退房意味著補償房東,我和房東簽了一年租賃協議,季度付款,違約金是租金一半,傻子才違約,何況我身無分文。治療婦科病和性病花掉大部分積蓄,現在的生活隻靠每月不到2000的收入,好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肚子空落,我連忙打開煤氣。

煤氣火苗藍盈盈地竄高,煤氣罐附帶吱吱啦啦,似乎會瞬間引爆,我則頃刻血肉橫飛。

我必須盡快弄吃食,肚子異常饑餓。

之前吃了麵包片、麻辣燙、五個肉包子,外加一穗烤苞米。

如何餓得前腔搭後腔?

我擰開水龍頭,衝刷了新買的不鏽鋼飯鍋,放進適量水,向裏麵投放兩袋方便麵,打了個雞蛋。

麵煮三分熟,我便關了煤氣罐。

一陣密集的吱啦聲傳進耳鼓,我帶著絕對緊張,端著下麵鍋刺棱來到床前桌旁。

我狼吞虎咽的時候,嬰泣似乎遞減,我惶恐地四下張望著,四周除了寂寥和黑色牆壁,再就是雨聲。我決然作出打算,明天我要不惜吃虧粉刷牆壁,更換舊簾,順便和獨眼老太聊扯下此屋的鬼魅。

吃完不鏽鋼鍋裏麵,雨聲停歇,外麵隻有偶爾的餘雷間歇性回蕩。嬰泣也逐漸停止,不過,那晚我做了十分恐怖的夢。我看到三個男孩嬉笑著向我跑來,此外兩名女孩用逼仄奇怪的目光凝視我。不久他們全變成頭上頂角的怪物,怪物們嘰裏呱啦一陣交頭接耳,隨後以閃電速度撲向我。

怎麼會這麼巧,一共是五個?正好是我幾年來墮胎的數量。

紅秀浮麵內滿瘡的我已不知疼痛的滋味,戀愛。分手。再戀愛。再分手。

每次我的生活都地震般塌陷,我靈魂深處無法缺少男人,男人是我寂寞中的風景、無聊時的逗趣品。我從沒想到錢的方麵,盡管我一貧如洗,可我不善於向男人索錢,有時還倒貼得一塌糊塗。知情者罵我是傻蛋,說女人投資男人這麼虎氣的事你也做,早晚你會後悔。

我當時陷入單純的愛情裏不能自拔、樂此不疲。

愛上猴子那年,我才18歲。

18歲是朵燦爛的花,我恣意蹂躪了它。活得很隨便,沒有半分未來,隻看眼前利益,喜歡被異性攬腰、摟抱、親吻,不十分喜歡高速插曲。男生一旦上情,非行使插曲不可,我自然淪陷到底。

什麼跟什麼分不清時,惡果誕生。

生命脆弱成花瓣,最終枯萎地四散。我是哪一朵?

那晚我糊裏糊塗、充滿幻聽幻覺,我認為是這樣。腦袋嗡叫,老是聽到什麼東西呼喚我,並且一閉上眼睛,頭上即有東西盤旋,能感覺出飄浮的風力。純粹的無為折磨敲擊我的靈魂,靈魂不安分地抖動,索性我打開筆記本電腦。這是第10個男人留給我的唯一禮物,我掀動下嘴唇,有些自我嘲諷。這台筆記本電腦是鬆下品牌,他肯拱手出讓,完全來自對病毒的畏懼。發病高期,我下體搔癢得難以支撐,經常趁人不備抓撓那裏。有次吃飯時搔癢得想發瘋,於是幹脆伸手抓撓。這個鏡頭不打折扣攝入他視覺,此後,他開始厭倦我。厭倦的方式則是逐步回避接觸我,起初他貪戀我姿容到一定程度,可以說達到樂不思蜀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