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宿舍,關鍵迫不及待地將一張光盤放進筆記本電腦裏。感謝江京市圖書館數字化工程的進展,姚素雲幫他進行了一番搜索後,竟查出了中、日文上百篇和山下雅廣有關的內容,在圖書館裏不及細看,姚素雲將所有內容的圖像文件都拷在光盤上,讓關鍵帶回去慢慢看。
文件中的中文內容,很大一部分是各方媒體對山下雅廣遇害的報導,並無太多新意。就在關鍵越來越失望,隨時準備關上電腦去打會兒籃球的時候,一份1997年的《江藝簡報》吸引了他的注意。
《江藝簡報》是江京藝術家協會的內部刊物,光盤上至少有七八份不同時期的簡報掃描文件。這一期的報上,有一篇《日本著名陶瓷藝術家山下雅廣再次受邀訪江》的簡訊。簡訊寥寥,並沒有什麼內容,消息邊有張山下雅廣的照片,因為是掃描件,遠談不上清晰。山下雅廣看上去精神矍鑠,灰白的頭發披散著,大概是很有藝術家氣質吧。讓關鍵發怔的是山下雅廣身後有一排大小不等的陶藝品,其中體積最大最搶眼的,是一座塑像。似曾相識。仔細看,是一座聖母像。
正是美術館附近小天主教堂聖母堂裏的那座聖母像!
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已是晚上11點。關鍵騎車到了研究所門口,猶豫了一下,掉轉車頭,騎到了那聖母堂門口。
教堂門口沒有燈,最近的路燈也在數十米之外。關鍵摸黑推了推教堂院外的鐵欄門,那門緊鎖著。神聖之地和邪惡之地,都要上鎖。
這神聖之地,為什麼會被稱為“鬼地”?難道僅僅是歐陽姍的胡鬧?
山下雅廣為什麼會和這個小教堂有瓜葛,怎麼想到為這和他的被害是否有關?
一陣陰而潮濕的風吹來,關鍵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風中夾著一絲輕微的“吱”聲。
關鍵湊進鐵欄門,又聽見了“吱”的一聲。像是半開的窗戶被風吹動的聲音。
從正麵看不見任何打開的窗戶,那“吱”聲似乎來自教堂的側麵。
鐵欄杆也就是兩米多高,關鍵踩了一下自行車腳蹬,縱身攀住了鐵欄門的頂端。
在鐵欄門另一側落地後,關鍵摸向教堂樓體的側麵。果然,其中的一扇窗半開著。看來今晚的造訪是天意,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
任何能和山下雅廣聯係起來的線索。
他盡量悄聲地從那扇窗口爬進了教堂,爬進了一片無盡黑暗。
他立刻體會到黑暗的力量,一種能吞噬一切的力量。
為什麼這裏會是“鬼地”?教徒們若知道有此一說,一定會視為褻瀆。
我的心頭為什麼也如此惶恐?
也許都是因為這片黑暗。
一種無來由的感覺,有人在黑暗中窺視著他。
或者,窺視自己的根本就不是人,說到底,這裏是個“鬼地”。
關鍵來教堂前並沒有做好探險的準備,沒有帶任何照明。他站在黑暗中猶豫了一陣,想想已近午夜,即便打開教堂裏的燈,也不會有人注意。
關鍵緩緩挪到牆邊,開始沿著牆一點點地摸索禮堂的燈開關。終於,他摸到了一個塑料的開關板,撳了一下。
仍是黑暗,卻傳來了一聲嘶啞的轟鳴。關鍵立刻明白,自己很可能打開了排風扇。他又撳了一下開關板,噪聲漸漸平息。他暗暗叫聲“好險”,繼續在牆上摸索,知道電燈開關應該不遠了。
終於,又摸到了一個塑料開關板。
就在他準備撳下開關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按住了他的五指。
關鍵想險些驚叫出聲,深吸了一口氣,身軀還是劇烈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