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修女冷冷地看著兩個年輕人走遠,“咣”地拉上鐵門,上鎖。
活過了古稀之年,她算是閱人無數了,看出這個叫關鍵的大學生也根本不相信魔鬼的存在。
眾生如若不信,天主如何拯救眾生?
她在胸前劃了個十字,轉身之際,鬼影閃動。
最初她看見魔鬼的影子,至少是在三十年前,她以為自己老眼昏花——其實那時候她還沒那麼老——但她不相信自己所見,以為可能是心魔作怪。十年前那個日本人安崎仁濟被害前,鬼影出現的次數多了,安崎仁濟被張超(魔鬼附體後的張超)殺死後,鬼影似乎又疏於來訪,隔很久才會來一下。但她已經養成了每個深夜都來巡視一次,自己都覺得,簡直有些偏執。
她幾乎可以肯定那是魔鬼,因為人不會消失得那麼快。對這個魔鬼,她總有萬分矛盾的心理:既想和它直麵相對,用十字架和經文將它咒入地獄,又怕和它交鋒,怕魔鬼的力量大於天主賦予自己的力量,反為其害。她熱愛生活,她還不想死。她是江京市政協委員,是天主教愛國會的理事,無論在這座她苦心經營的小教會裏,還是走到其它公共場所,都極受尊重。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牽掛,當年她或許會衝上前拉開張超,或許那日本人安崎仁濟能保住一條性命。當然,也可能自己白白搭上一條老命。
魔鬼又消失了,它來去自若,如入無人之境。
它把這神聖的殿堂當作什麼了!怎麼能容它如此胡鬧!蔡修女突然覺得有些憤怒,覺得一陣強烈的羞辱感。我是個侍奉天主的人,卻讓魔鬼在天主的廳堂裏肆意橫行。
她大步向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再惡的魔鬼,都是天主的足下敗將,我不該畏懼。她踉踉蹌蹌地走到後院,口中用拉丁文念著:“你們將自己獻給誰當奴隸,而服從他,就成了他的奴隸,或作罪惡的奴隸,以致死亡;或作天命的奴隸,以得正義。”
寂靜深院,夜色無光,隻有蔡修女的喃喃自語。
她的手抖得很厲害。
忽然,一隻骷髏般白森森的手不知從何處伸出,緊緊卡住了蔡修女幹枯的脖頸。
蔡修女的嘴漸漸張開,雙眼越睜越大,她看見了魔鬼的雙角,鮮紅的雙眼,和那身黑袍黑帽融為一體無法辨識的臉。魔鬼的嘴裏發出“噝噝”的聲響,一根白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幾下,又在她的嘴唇間一豎,仿佛在告訴她:“閉嘴!”
魔鬼的手陡然鬆開,蔡修女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