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虎之年,曦帝景楓親率三十萬大軍從東麵攻入天翼國,以秋風掃落葉之勢連克天翼國三府十六州,直逼天翼國帝京。與此同時,曦國的南路與中路大軍在翼帝皓晨親率大軍進攻之下,節節敗步,連失九城。曦帝景楓招回南路與中路大軍,三路大軍會合,在天翼國重城淩雪城與翼帝皓晨所率四十萬大軍正麵交鋒。
淩雪城素有天下第一城之稱,固若金湯,易守難攻。城下,曦國的大軍陣列,井然有序,一望無邊。千軍萬馬擁簇之中,景楓一身烏金戰甲,在陽光中泛著淡淡的光,原本飄逸出塵的身姿態在蘊蘊光華中,多了幾分英武。優雅的笑容與閑適的神情,不象是在戰場上,倒象是閑庭勝步。城上,以柔似覺得耀眼般,眯了眯眼,讚歎道:“果然是如天神般的男兒,戰神之稱,名不虛傳!”
身旁,皓晨淡淡道:“覺得可惜嗎?他原本是你的夫君呢,不如你現在問問他還要不要你,反正,他從不介意接收朕要過的女人。”
側首,以柔狡黠靈動的雙眸一轉,以貓一般慵懶的眯成一線,看著皓晨,笑得有些譏誚:“陛下是為臣妾吃醋呢,還是為藍妤吃醋?臣妾要糾正一下陛下的說法,不是曦帝陛下接收你的女人,是你搶曦帝陛下的女人。”
皓晨怒極反笑起來,伸手捏住以柔的下頜,迫使她正視自已,“不裝恭順與溫柔了嗎?朕居然看走了眼,不過,還是你現在的真麵目更有趣些,比以前那個有氣無力的樣子有趣多了。現在就讓朕看看,你在你們這個君主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站在高高的城頭上,以柔長發淩空飛舞,衣裾翻飛,飄若飛天,似將隨風飛升。城下數十萬將士齊齊昂首看向她,原來這就是萬眾矚目的感覺,以柔忍不住“哧哧”笑出聲。皓晨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景楓不動聲色的沉靜與景榕滿麵關切的焦躁,味意深長的似自言般道:“有趣,真是有趣,原來你也不完全無人問津。”
以柔燦爛的笑著,對著城下高聲道:“皇兄,一年不見,你的風采更勝往昔。”
景楓笑道:“皇妹,你的風華依舊,唉,垣城、黃沙、美人,好一幅景致。可惜為兄少了一支神來之筆。”轉首,對身畔一俊美的青年將軍道:“葉帆,你是出名文武全才的儒將,來為瑞安長公主賦詩一首。”
“啊,我——?”葉帆一愣,昂首看了看城牆上的以柔,俊麵一紅,這個少年成名,向來持重的戰將居然這般靦腆。
“哈哈——”以柔張揚的笑聲回蕩在淩雪城上空,
似回應般,景楓爽朗的笑聲飛揚而上。
旁若無人的談笑,明顯有意的輕慢,令天翼國不少將士變色,皓晨倒是麵不改色的冷眼旁觀,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終於,景楓把眼轉向了皓晨,“翼帝陛下,你可以提條件了。”
“耐不住了嗎?”皓晨的笑容似乎十分愜意,“用你的命換回她的命,如何?”
景楓微笑著,對以柔道:“皇妹,你說如何是好呢?”
“皇兄難道看不出這樣的交易是虧本的嗎?”
“有道理,”景楓神情一淩,伸手,侍衛遞上弓箭,架箭拉滿弦,對準了以柔,道:“皇妹,你以身殉國,朕必定為你報仇尋雪恨。”
“皇兄,不——”在景榕驚惶淒然的叫聲中,箭應弦而出,向以柔直射去。以柔認命的合上眼,唇邊溢出一絲淡笑,果然是帝王本色,果斷狠絕與皓晨不惶多讓。突然,皓晨從旁伸出手,急扯著把她拉向一邊,不穩的身形跌入了他的懷中,避過致命的一箭。箭在以柔腳邊落下,力道恰到好處。睜開眼,映入以柔眼簾的,是皓晨鐵青著臉,雙眼死死盯著地上,似要冒出火般。順著他的視線,以柔看見在地上的,竟是一支已拔去箭頭的斷箭。俯下身,撿起斷箭,仔細看,確定自己沒看錯後,以柔一手扶在城牆上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手舉著斷箭,對城下的景楓道:“皇兄,原來你竟——,我真該謝謝你。”
景楓的笑容優雅無害,很謙遜道:“不用謝,不用謝,自家兄妹,何需多禮。何況皇妹想知道事,也是為兄想知道的。”
皓晨的臉色越發難看,冷冷道:“你們不必得意,朕不讓你死,隻不過是因為你對朕還有用處。你們鬧夠也鬧了,是不是該談點正事了。”
收起優閑的笑容,恢複不動聲色的沉靜,景楓用平淡得不帶任何情感的語氣道:“說吧,你要什麼,才肯歸還瑞安長公主?”
“聽說朕的皇子在貴國帝京,十日之內歸還朕的皇子,朕就放了她。記住是十日之內,過了第十日,朕就會刺穿她的琵琶骨,把她扔入軍妓寨。屆時,就算你攻入淩雪城,也隻怕是來不及了。還有,這十日內最好不要攻城,每攻一次城,朕就會砍下她的一個手指,送還給貴國。”
景榕聞言,臉色一白,策馬上前,怒道:“你若敢傷及瑞安公主,我們便在你兒子身上如法炮製。”
皓晨不屑的瞄景榕一眼,冷笑道:“你還不配與朕說話。”雙眼直視著景楓道:“曦帝陛下,你不會這麼做,也不敢這麼做,不是麼?”
“難道你就舍得那樣對你的皇後嗎?”景楓淡淡道。
“你可以試試。”劍光閃過,以柔似雪的頸膚上劃出一道血痕,血珠沁出,一縷青絲沿胸滑落,隨風向城下飛去。皓晨不帶任何溫度的眼睨著景楓,“現在,請曦帝陛下立刻退兵。”
景楓一向沉靜的眼中湧現一絲怒意,身子略略前傾,手緩緩舉起,似要下令攻城般。“皇兄——”景榕淒楚的喚著,帶著哀懇之音。景楓身形僵了僵,歎息一聲,慢慢放下手,對葉帆道:“傳令,回營。”
曦國大軍如潮水般,迅速轍去,揚起漫天的塵土,如煙如霧。
以柔緊緊按著頸部的傷口,感受著陣陣的刺痛,心中的痛似乎減弱了此許,“方才,你救我,就是為了換回你的兒子嗎?”
“不是,”皓晨出奇的誠實道:“是朕不忍,很奇怪,是麼?連朕自己也不明白,在那時,居然會不忍心看著你死。”慘然一笑,又道:“也許朕隻是太寂寞了,不能得到自己所愛,能被愛也是好的。其實,就算你知道朕的真實心情又如何,你我之間,早已注定是死敵。”
“為什麼隻要求換回你的兒子,而不是她們母子二人?”
“你認為你在曦帝心中的地位會勝過藍妤嗎?何況,隻要睿兒回來了,何愁藍妤不回來。與其被朕逼著離開景楓,不如讓她自己離開景楓。”
以柔“嗤”笑道:“果然懂得算計,可是經過方才的試探,景楓已認定你不會傷我,你憑什麼認為他會答應你的條件。”
“因為,有人比我更在乎你。”說完,皓晨揮了揮手,幾名侍從上前押著以柔離開。在城牆拐角處,以柔忍不住回首一顧,皓晨仍在原地,雙眼望著她,又似乎越過她,望向虛空。孤單的身影獨立在風中,空曠的寂寞,不斷的擴散著,彌漫向四周。以柔突覺得眼中有些許酸澀,匆匆轉首,不敢再看。
曦國王營中,景楓斜倚在座上,一手支額沉思著。“皇兄,“景榕顧不得禮儀,欣簾闖入,猛然跪於景楓前:“臣弟求陛下、求陛下定要救回柔姐。”
“榕弟,你大可放心,翼帝未必會忍心傷以柔,你先行回去,朕正在想辦法。”景楓溫言道。
“現成的辦法,陛下為什麼不用?翼帝會不會忍心傷以柔,畢竟隻是陛下的猜測。如果現在身處險境的是那個姓風的女人,陛下還會拿她的性命來作一個賭注,還會作方才那樣的試探嗎?”
景楓皺了皺眉,正要開口,門外傳來通報聲:“啟稟陛下,清平王殿下與葉將軍求見。”
“傳。”景楓道,又指了指營門,對景榕道:“你出去。”
景榕似不服氣般,又想說什麼,剛入營內的葉帆撫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對他使了一個眼色。景榕這才強抑住憤悶的情緒,向景楓行禮退下。
“陛下,”文濤躬身道:“臣記得當年作為太子侍讀時,第一次隨陛下騎馬,第一次隨陛下上陣殺敵,皆是瑞王所教。瑞王是帝師,也是臣的老師,恩師之情,臣從未曾忘懷。而今臣手下部將,大半皆是當年瑞王所率部眾。可惜瑞王一門忠烈,如今隻剩瑞安長公主這一遺孤——”
景楓擺了擺手,打斷了文濤的話語,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文濤與葉帆齊齊跪下,同聲道:“臣等求陛下救回瑞安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