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莊生夢蝶」
“莊生曉夢迷蝴蝶，莊生曉夢，莊生，蝴蝶。”我漫不經心地攪動著勺子，自言自語著。
“再這麼攪下去，這湯可是沒法喝了。”身旁的雲某人停下筷子望著我，似是無可奈何地笑道。
“可不是麼，”半茗接笑道：“這都幾天了，就一直這麼反反複複念叨著，倒像是中了什麼邪一樣。”
我望望雲某人的臉，隻得將勺子擱下，吐吐舌頭不做聲。
“聽大哥說，那日你們遇上個算命先生，然後你就一直那麼念叨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半茗將身子往前湊了些，帶著好奇的神情：“莊生曉夢迷蝴蝶？”
“那日要不是我攔著她，怕是早衝上去一問究竟了。”雲瀟瀟笑著望我一眼，夾了一筷子的菜遞到我的碟中。
“沒瞧出來，你竟是信這些的。”歐揚洬邊飲著酒，輕眨著雙眼道。
“隻是覺得那人說得有趣罷了。”我將雲某人夾來的菜一口不落地吃完，才淡淡地道。
“記得你那時說，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用晚飯。”歐揚洬隻是夾著菜，燭光在他的臉上晃動著，看似不經心地一說。“自從我們四個一起上路之後，倒是餐餐一起。”
我不應，隻是端了碗自顧自地喝湯。沒人接話，卻隻有我自己知道，在桌下，他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膝蓋。他懂得，已足夠好。
“莊生夢蝶。蝶入莊子之夢，究竟是莊生化蝶，還是蝶化莊生？”歐揚洬總是能夠自己轉了話鋒。他右手執杯，雙目淺望杯中之酒，輕語道：“夢中渾然不自知，醒後才有這種種疑惑。莊生夢蝶也好，蝶夢莊生也罷。夢即使是夢，也有辦法足夠真實。若是能在夢裏怡然快活，我寧可永世不醒。”
各人聽聞此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來。
“嗬嗬，”他徑自笑道：“為圖瀟灑，竟願停留虛無的夢中，這話若是被旁人聽了，怕是要笑話我了吧。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出此逃避無為之言。”
“誰說的。”
我剛想出口，心中的話卻被半茗搶先說了出來。
“何為真實？何為夢境？誰人又能保證，我們現在處在的，就不是逼真的夢境呢？要我說來，相信自己絕對的真實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覺得開心那便值了。何必管它是夢境還是現實呢？更何況，哪怕是夢，人人也都希望是個美夢。做個美夢又有何不好？”半茗道著此言，竟是不二般地認真。
“自然，”半茗突帶著幾分嬌羞，幾分自嘲地略低下了頭：“我隻是個女子，說的是我最平凡的心聲。或許被旁人聽去了，也會嘲笑我小女兒家的心思吧。”
我略是驚訝地望著眼前的女子，我突然是那樣的衝動，何等想把我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她。更想說的是，我與她一樣。我並不在乎別人嘲笑我的胡思亂想。我不止一次地想，夢和現實的區別。從前我聽家中的長輩說起，人活著，便是一場夢，人死夢醒。而醒來之後的世界，便是超出了我的認知。這裏，或許是我夢中的夢，卻是我不願離開的世界。大女人當不起，小女人，卻是我的夙願。以前我曾學著他人矯情地說過：我隻是大千世界中一個小小的女子。後來才覺得，能單純當這樣一個“小女子”的，又有幾人？活在當下，無論當下身處的是現實還是夢境。隻要當下的我認為它是真實的，那麼它就是真實的。
歐揚洬一言未發，隻是同我一樣，靜靜地看著那個女子。目光在濾過跳躍著暖黃的燈芯後，靜謐中更沉澱下了許多柔意。
“願做這樣女子的，不止你一人。”我輕輕接過了話，說話間，我將目光移向了身邊的男子。
他眉眼間柔情亦然，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很是好看。
“能做單純的小女子者，也是難得。”良久，歐揚洬才說出了這句話。話畢，又飲了一杯酒。隻是，我並不明白他所指的，是半茗還是我。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很安靜，整個客棧的大堂內吵吵嚷嚷的談話說笑聲，隻有我們這桌在周圍的吵嚷省中顯得分外寧靜。
“哎，”我用手托起了下巴，看著他們一個個沉思的深情道：“看來若是那日我們一起遇見那算命先生，最後想衝上去拉住人家的至少會有三個人。一對三，那雲大俠恐怕就拉不住了。”我看著他，忍不住打趣道，“敢問雲大俠，若是如此，該怎麼辦？”
雲瀟瀟聽後也是璀然一笑，隨之竟在桌下一手將我的手牢牢扣住。明眸輕轉，帶著笑意地看著我，薄唇微啟道：“一對三自然是對不得。在下力所能及之事，也隻是抓住這三人中最想抓的那人而已。”
50.「夜幕依依」
晚飯後我們各自回房休息。在房中坐了些刻全無睡意，剛把門打開便看見了站在門口剛要做叩門狀的雲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