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惟夢不醒】
自那天之後到現在過了有多少日子？是過了五日嗎？還是十日？這渾噩的日子我實在是記不清，連時間也跟著變得模糊了。坐在床上抱著膝整個人蜷成一團，腦子混沌到不行，隻能任它放空。
隻要是不再做夢，是不是就不會結束了？每日如此想著，便再沒敢躺下過。隻是這麼抱著自己坐在床榻上，即使睡了，不出半個時辰也會惶惶地驚醒過來，不敢再睡。
我左手一動不動地抓著右腕上垂下的粉紗，我知道我不要醒。
不夢就好了。嗯，不夢就好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我驚覺地抬頭，一抹白色的身影衝進我的視線。
他將身上的大氅一解，匆匆地徑直大步跨了過來。
那是我日夜以盼的人。
“你回來啦？”我朝他輕輕軟軟地道了一聲，不自主地笑。
“怎麼了？怎麼了？”雲瀟瀟坐下，把我的兩隻手圍在他的掌心裏，握得緊緊的。
他的手好冰，卻滲著汗。
我下意識地把手抽出，反去暖他的手：“外麵很冷是不是？”
他搖頭，臉色很不好看：“鳳凰，你跟我說，你怎麼了？”
是半茗跟他說了些什麼麼？還是我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很是不好？
我看著他這樣焦急的神色，突然有想要落淚的衝動。眼前男子麵容再熟悉不過，此刻卻覺得已不見他好久好久。隻是自己的聲音仍然帶著笑：“我想你了。”
“事情都解決了嗎？”我起身靠到他懷裏，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抱住我。在我耳邊停頓了一會，才道了一聲：“嗯。”
“你怎麼都不說話？”我去蹭他的臉頰。
“鳳凰，你瘦多了。”他歎氣，又似害怕地將我抱得更緊，“你怎麼了？半茗說你又遇見那個算命先生......他與你說什麼了？”
“沒事，我就是太想你。”我搖頭，蹭著他的胸膛。
“告訴我，是不是幾夜沒睡？”他的食指輕劃著我的眼圈。
“沒你在我身邊我睡不著。”
“我再也不走，你乖乖的好嗎？”
“好。”
我拉住他的食指握在手心，乖乖地在他懷裏點頭。他鎖著的眉頭仍未完全展開，隻是在我額頭上深深吻了一下。
他的大手慢慢往下移，停在了我的小腹上。
“他長大了好多！”他忽然驚喜道：“真快。”
“半茗她把我當豬一樣養。”我小聲地嘟囔道。
他的眉頭是在一瞬間展開的，似乎完全沒聽到說的話，隻是像一個孩子一樣新奇地笑。
“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將視線轉向窗外，問道。
“剛過晌午，怎麼？”
“你回來的時候路過外麵那條湖了麼？它結冰了沒？”
“還沒呢，今天冷得比往年都慢。”
“外麵的陽光好嗎？”
“很好，可以把你腕上的紗巾照得透透的那種。”他笑著在我耳根啄了一下。
“帶我去劃船好嗎？我好多天沒出去過了。”
他停了一下，是在遲疑。
“我悶，想透透氣。我好多天沒出過門了，你陪我好不好？”我從他懷中靠起，看著他的眼睛。他輕抿唇角，點點頭。
他將我裹得嚴嚴實實，才帶我出了門。
那條湖並不遠，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到了。
嚴寒的季節，湖邊沒有遊人。我們二人向船家租了一葉小舟，他搖著槳，緩緩地向湖心劃去。
沒有多餘的言語，我懶懶地倚在小舟的另一頭就這麼看著。
冬日的陽光也能這麼暖。我抬頭，陽光讓眼睛不能完全地睜開。湖心風很大，貼著湖水吹來，竟覺得是暖的。
“緊著衣服，別凍著了。”他叮囑道。
我笑笑，風明明是暖的。
俯身側仰下去，見陽光與水麵融成一片。由遠到近，金色的光一層一層被推送到我的麵前來，好看得無法描述。我將頭低得再近了一些。
“當心身子別俯得太低了！”他的聲音從耳邊隨風飄來，被湖水一蕩也成了綿軟之音。
這樣是不是算天地交融了？我默默地想，將臉貼沿著船邊貼著側仰著望去，陽光灑下，天與湖已看不出分界，美得就像，像夢一樣。對，像夢一樣，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夢。身體泛上的倦意再也抵擋不住，眼簾垂下，眼前被光透得一片淡紅色。這麼舒服的感覺好久沒有過了，現在就隻想這樣輕輕地躺下去，躺到這片綿軟中，和這片光永遠融在一起。再沒有分界，永遠和夢融在一起，便不會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