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初雪悄臨】
到底還是下雪了，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冬日的雪下得肆意，紛紛揚揚從天際那望不到的盡處緩緩飄下。朝窗外望去，已然是一片銀白色。那是冰天雪地的氣息，院子裏，幾枝白梅被厚實的雪壓得低了頭，遠遠望去，兩種白幾乎融為一體。
這樣的景象，似曾相識。
“在看什麼呢？”身後有溫和的聲音響起。
意料中的話語，我也隻是笑笑：“雪真大，壓得梅花都快看不見了。”
“等雪停了我們去院子裏走走，積雪雖深，但梅花的香氣一定仍在。”他走近，將我身上蓋著的毛毯邊角捏好。
“嗯，一定。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我喃喃地念叨。
窗被身後的人輕輕關上，我默默地回過身去。男子一身白袍，我有些恍惚地覺得他與那片雪景分外地契合，在這樣的一個冬季裏，他帶著溫煦的笑容，美得不似人間男子。
“別一直盯著雪看，小心傷了眼睛。”
屋裏是極暖和的，炭盆裏剛添了新炭，燒得很旺。我呆呆地坐在那，伸出了雙手去取暖。看著手漸漸被暖得發紅，卻不知收回。
直到微燙的手掌被一隻大手握住。
他的笑意所散出的溫煦，蓋過了屋子裏原有的暖意。
“等來年開春，帶我去看桃花好麼？”我聽見從自己嗓子裏發出的聲音，很柔，卻帶了些許顫抖。話出口，那絲不知名的苦澀如期湧了上來，在心口化開。下一秒，卻被我壓了下去。
未來不可期，當下才是最真實的。那一日我才知道，之前我所承受的害怕，都比不過當時船上我在他懷中醒來，看到他嘴角那絲疲憊的笑容時帶給我的抽痛。
我要好好的過，為了自己，為了孩子，更為了你。
屋子裏很靜，燃燒著的炭發出了嗞嗞的聲響，一聲接著一聲。屋子裏暖得讓人犯困，他在我身邊挨著坐下，輕輕將我一摟，我靠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
“等來年開春，雪化了，我們三個人一起去。你，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帶他一起去看桃花。噢，不對，等他出世時，都該是初夏了，待他大一些，就能抱著他去湖邊看荷花了，他娘就喜歡看。”他輕吻我的耳朵，我亦不說話，閉了眼微微點頭。
“等我們孩子大一些的時候，大雙小雙也該來燕山了，到時候你一個人忙得過來麼？”他笑問道。
“能。”我應道，我希望能，希望我能等到那個時候。我能想象三個小家夥在我身邊時那種吵翻天的場景，一定會讓我開心又頭痛。
我反握住他的手，反反複複地把玩著他的手指：“瀟，你看你是真的誒。”
“什麼真的？”他好笑地捏了我的臉頰：“還能是假的不成？”
“我怕你變成假的。”我嘻嘻道，等將來有一天，你又會變回我記憶深處那個劇中的人了，那個和鳳凰一起白頭偕老的翩翩俠者。
他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我盯著他的眼睛，知道若是他現在開口，定是會說：“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那樣可愛的大俠，竟是我的丈夫！
是啊，你是我的丈夫。這一刻，這一秒。
我不記得你，沒有關係，我現在記得就行了。我要努力記到我能記住的最後一秒。至少我知道，在未來我不再記得的日子裏，你仍會守著愛你的她，就夠了。我離開的那一刻，便也是你最熟悉的鳳凰重新回到你身邊的時刻。我該為你高興是不是，雖然在你的經曆中，這些年她從不曾離開過。即使我也知道，在這一段分支中我確實是鳳凰，可我始終擺脫不了孟顏的記憶所帶給我的身份。雲瀟瀟，你是不是永遠不會知道，有一個叫做孟顏的女子，曾做過你三年的妻子，也和你的鳳凰一樣，那樣、那樣的愛你。
我抬頭，他詫異地用指尖拂過我的麵龐：“怎麼哭了？”
“我高興。”我狠狠地把眼淚抹掉，“我高興你是真的。”
“傻鳳凰！”他似乎是哭笑不得，沒辦法，或許他認為孕中的女子情緒就是這樣來得莫名其妙吧。
我看著他，默默地回答了自己。
是的，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雲瀟瀟，我永遠也不要你知道。
110。【夢顏之期】
初夏的風把桃粉色的花瓣吹走後，空氣中開始帶了濕意。
我身下是軟綿綿的，似乎是昏睡著，耳邊隻聽到一些零碎的片段。
很多人的聲音，交疊在了一塊兒。
“。。。。。。都一天一夜了。。。。。。”
“。。。。。。怎麼樣了？”
“。。。。。。快向掌門人報喜去！”
。。。。。。“孩子很好，可是。。。。。。”
可是什麼？我想問，可是眼皮還是沉沉地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