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夢醒時分】
夢顏出生後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他送的第六條粉紗。
那條舊的被換下時，他和我都驚訝地發覺，原本那道疤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淡去看不見了，我們互相對視一眼，他仍是微微一笑將它係好。
“鳳凰，現在，我真的心滿意足了。”他說。
夢顏滿月的酒宴尤其熱鬧，一眾好友都在為我們高興。徐在飛抱著她簡直不願撒手，一口一個兒媳婦地喊著，小雙似懂非懂地也跟著咯咯傻笑。
我突然就想到了他的那句話“鳳凰，現在，我真的心滿意足了。”是的，心滿意足了。
再後來，一切都像他說過的。
待到盛夏，小夢顏已經出了雙月，我們抱著她去了湖邊看了一池盛開的荷花，懷中的她再不是剛出生時那皺巴巴的醜模樣，像極了他，唯獨那雙大眼睛像鳳凰，不，應該是說，像我。粉嫩粉嫩的小臉上總是帶著笑，我總在想，這麼小小的腦袋裏究竟能有些什麼思想，怎麼能這麼愛笑，哪怕是在夢中都會迷迷糊糊地勾著自己的嘴角，我常常望著她晃神，這小家夥，怎麼和她爹一樣喜歡勾唇呢？
雖然那日因為日頭極大，他一心怕孩子被曬著，早早地便帶著我們返回了家中，我卻仍是心滿意足地依在他的身邊，懷中的夢顏似乎是餓了，咿咿呀呀地拱著小嘴，他笑笑將食指放在孩子的唇邊，她吮吸著他的指尖，倒也安靜了下來。或許小小的她也知道，世上最愛她的兩個人，正在她的身邊。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孩子總是長得飛快，五個月大的她已經會循著我們倆的聲音看著我們，會翻身去碰我給她的布老虎，我不敢再把她放在我和她的床上，生怕她會在我不注意時翻身掉下來，隻好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小搖床上。
那晚，我輕輕地搖著她的小床，她吮著手指甜甜地睡著了。我俯身去看她長長的睫毛，睡夢中還微微撲簌著。
不知道這麼小的孩子會不會做夢，如果會，她又會夢見什麼呢？
我小心地吻了吻她的臉頰，不管你是在夢中，還是從夢中醒來，你的爹娘都會一直守護著你的，不管那是不是現在的我。
“睡了？”不知何時他從身後環住了我，壓低了嗓音。
“嗯。你看她睡著的樣子像你。”我說。
“噓，小聲點，我們去那邊說。”他朝床榻那邊示意道，隻是語調中壓著明顯的喜悅。
“今天的天黑得好快。”我喃喃道，伸手去撥床頭那小小的火苗。
燭光一閃一閃地跳動著，我抬頭，牆上的人影仍靜靜地疊在一起，被拉得很長、很長。
……
我側著身，仰頭望著窗，窗外的天黑漆漆的一片，沉寂、昏暗，像極了未知的、觸不到的明天。
天黑得，像是不會再天亮了。
奇怪地，我卻並不如夢中預知的那般想哭，心底異常平靜。
“明日就是你生辰了，早些睡。”伏在床頭，他溫柔如初，一手在我的背後輕輕地來回拍著，如同細心地哄一個孩子入睡般：“乖，睡吧。”
“明天，就要把大雙小雙接到燕山來了，這一拖也拖了許久。從此你可得忙了。”他笑道。
“真的？明天就接他們來這兒？”
“是啊，所以快些睡吧，明天起可得養足精神，徐在飛家裏的那兩個小子可不是好帶的。”他佯裝皺眉。
我忍不住笑。
終於，明天就這麼不緊不慢地要到了。
“瀟，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愛我。”意料內地，我說出了這句話。
“說一次好不好？”我微笑。
他眉頭微皺，唇角卻一揚：“怎麼還這麼愛鬧？”
我不顧，伸手去環他的腰：“說好不好，我想聽。”
他雙臂一攏，我在他懷裏把他抱得更緊：“說嘛。”
他在我額頭輕吻，我安靜地閉上了眼：“還記不記得那時你寫的東西？”
“嗯，什麼？”
“山有木兮木有枝。”
“嗬，心悅君兮君亦知。”他笑道：“那位君他一直知道，怎會不記得？……鳳凰。”
“嗯？”
“我愛你。”他的唇在我耳邊磨過，我卻濕了眼眶。
“謝謝你……我也愛你。”
……
“睡吧。”
“我想看著你睡。”
。。。。。。他輕笑，合上了眼睛。
燭光跳動，光影柔柔地映照在他的臉上。我貪心地看著他，就像初見時那般細細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