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有所思(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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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設在烏華宮外,從下午就開始布置。紅牆琉璃飛瓦,金磚白玉梁柱,遠遠看去竟比乾坤殿還氣派幾分。

彼時輕歌曼舞,聲色犬馬。一列舞女身姿飛展,如夢似幻。落昌的音樂吸收北方邊地的雄渾,多為慷慨悲歌,演奏起來淒涼壯闊。相較之下,恒梁歌舞柔婉繁複,一曲繞梁,三日不絕。

越明樓已是知天命之年,然而紅光滿麵,氣色健潤,風采不減當年。此時他坐於筵席中央的高台,右手邊是皇後左氏。因我是遠道而來,所以坐在皇後身側,依次排下是後宮眾妃嬪。朝臣與親王都坐在左側。

隔著眼前晃動多姿的舞女,隱約見得越明樓左手邊第一位坐著左紜蒼。他的身側,便是李辰簷。兩人一人身著玄色袞冕,一人著墨青長衫。

越明樓摒退了舞女,舉杯笑道:“俗話說福無雙至,然今日,我恒梁喜得天運,一來迎得靜茴公主來我恒梁,嫁晟王為妃,二來——”越明樓拖長尾音,看了看李辰簷,笑道,“二來我兒靜王於三日前歸返。此喜空前絕後,在此,朕有兩道之意昭告天下。

“其一,晟王與靜茴公主將於下月初八,喜結良緣,是時強記,朕喜不自勝,複其封號‘靜王’。又念其軍法了得,特封為‘靈修將軍’,即日起統領通京禁軍,欽此。”

一陣寂然後,朝台下想起竊竊私語之聲。李辰簷在眾人壓低的聚訟中,神色默然地接過聖旨,跪地謝恩。

早年冷貴妃因身份尷尬,與其子靜王被朝中的技藝,充其量敝掃自珍,隻是這大半年沒怎麼碰過,若不入皇上耳朵,還望不要怪罪。”

我自小跟娘親學琵琶,她去世後,又跟宮裏的樂師學了幾年,雖說詩詞歌賦不濟,琴藝還算了得。但此刻我也並未說客套話,這大半年四處奔波,從前的琴藝確然失了許多。

低頭略略一想,見高台遠處,山河陌生,心觸情動,右指尖隨即輕輕一撥,一首“塞上曲”流瀉而出。

輕盈澄澈,排開塵慮撫空而上。起初音符寥寥,如泣如訴,時而漸緩漸慢。音瀉須臾,樂聲加急加響,沉鬱中又挑高音,雙音,鬱結憂思宣而未宣,令人愁腸百結。忽然一竄連音在此時排空而來,引人入勝,扣人心扉,將一腔思念之情帶引入高空,與撩人月色共舞清影。

整首曲調,實則不足半柱香的時間。然而樂聲早在低徊處忽而拔高,明亮處忽而沉鬱,淩空處如瀑布直瀉而下,淺吟處卻似散開的亂珠,嘈嘈切切,墜入玉盤。

夜風襲來,揚起我的發與衣衫。一曲終了,琵琶淒惻清靈的空響徘徊不去。我持琴而下,向越明樓與皇後行禮。

“好!”越明樓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