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身來:“哦,那現在呢?他們一同坐下喝茶了麼?”
楛璃神色奇異地看著我,半晌道:“坐下喝茶了。”
我笑了笑:“李家小弟做人越發內外圓通了啊。”
楛璃又看我一眼,將架上的衣服扔給我,淡淡道:“烏冕城傳來兩道旨意。”
“什麼旨意?”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她若有所思地瞧著我:“落昌靜茴公主大病不愈,薨了。”
我洗漱完畢,拿起一塊蓮花糕,漫不經心道:“哦,這個我知道。另外一條呢?”
“文惠帝悲傷內疚過度,積鬱成疾,傳位晟王,於三日後登基,稱帝邵璟。”
2
恒梁邵璟帝元年五月初八,晟王越紜蒼登基為帝。
這一日天高雲淡,乾坤朗朗。時至此,落昌恒梁兩國的皇權均落入血氣方剛的少皇帝手中。落昌英長泣,年屆而立。恒梁越紜蒼,隻二十有五。
通京城中新帝即位,歡慶祥和,喜悅蓬勃的氣氛亦傳到豐年別院。
而那個身係兩國皇脈,征戰沙場的將軍卻就此沉寂,杳無音訊。從今往後,被世人樂道的靜王,在平亂的英名,絕世的才華背後,不過是一個為他人作嫁的蕭索故事。
然外人所看到的隻是表象。鮮少人知道在三月前,錦繡河山麵臨著怎樣的危機。金戈鐵馬蓄勢待發,兩朝君王將領步步為營,直把亡損減小到最少。
這幾日過得十分平淡,眾人有來有往,笑意淺淺。午後時,李辰簷便帶我去後院花園小坐,他說盼了許久,總算得來這靜好光陰。他不好酒水,我時而為他斟上一兩杯,隻助雅興。有時李逸然也來,拿著不懂的棋譜討教。這小弟日益成熟,想來日後也是高官顯貴之人。
楛璃有了身孕依舊豪氣無比,倒顯得我跟暖菱更仔細她的肚子。張立春一路跟來,人清瘦了些,時時將自己關在廚房,隻每日定時為楛璃送藥,一絲不苟。他一向話不多,這次相見更顯落寞。我想他是難過了。
左紜蒼登基那天,午後斜陽輕照,李辰簷在後院涼亭看一張棋譜。幹戈平定,皇兄即位,此前數年的辛苦,在李辰簷心中,不知化作怎樣一番滋味。我有些擔心,便去陪著他。他見我去了,仿佛猜透我的心思一般,輕巧扣住我的手指,終於笑說一句關於自己諱莫如深身世的話。
“奔波勞碌這麼多年,為的是擔當二字。如今擔子卸下,我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
我不由取消他:“世間人,為逐名利,為爭權貴。你為何不要?”
李辰簷的笑意竟然有些無賴:“誰說我不要。我已經做到了。國冊上有我的豐功偉績,從此名載青史,流芳百世。至於錢財……”他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我愕然:“劣根深種。”
李辰簷挑挑眉:“怎樣?佳婿難求。”
我憤然:“死性不改!”
他攤開我的手掌,將那疊銀票往上一拍:“欠下的聘禮。”
我目瞪口呆,他又笑:“我還多的是……”
我怫然起身,轉身離開時,背後卻伸來一個手臂將我攬進懷中。李辰簷的鼻息傾吐在我的耳畔:“小茴,我……不想等了。”
我的臉唰得紅透。午後院落寂靜,綠蔭匝地,紅塵紫陌。
“小茴,我想要……”
小茴,要去恒梁也好,要去烏冕城也好,我也固執得很,所以今日未完之事,改日定向你討個說法。
我驀地想起離開落昌前,他對我說的話,我身子一僵,腦袋中一陣蜂鳴,“辰簷,那個,我……”
李辰簷又輕笑了幾聲,伸手摟得更緊:“想要過些日子,你同我一起回沄州看看。”
“啊?”我愣住。
“媳婦兒入門,不該回家拜見?”說得理所應當。
“你耍我?!”我憤然轉頭看他,嘴卻不期然被堵住。綿長輕柔的吻,夾雜著霜霰的清新,在我體內各處蔓延開來。直至李辰簷放開,似笑非笑望著我時,我還沒完全回神。
“你剛剛想到哪裏去了?”某人一臉獵奇的表情。
“我……沒有想到哪裏。”可恨我現在氣勢盡失,聲音越來越小。
“小茴。”
“啊……哦。”
“你內丹未尋,我始終不放心。在豐年別院不要耽擱久了。”
“嗯好。”
“那明日便啟程去餘涯閣吧。”
“嗯好。”
“今日成婚。”
“嗯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