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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年別苑是早年越明樓在通京城外修剪的,林苑巧致,樓台掩映。
文惠帝元年,恒梁西麵受災,晟王籌糧及時,調動有度,致使無一人死於災荒。越明樓大喜,便把這座別苑賞賜給他。
李逸然早早就在門前等候,見我們到了,連忙迎上前來牽馬掀簾,一聲熟悉的“小茴姐”仿佛讓人回到一年前沄州水暖青蔥歲月。
正有些發仲,李逸然又道:“楛璃姐堅持要等,我們好勸歹勸,終於把她勸去睡了。”
子時剛過,月明星稀。我笑道:“照理這麼就沒見我,她也該等著,你們把她勸去睡做什麼?”
李逸然瞪大雙眼:“大哥,你還沒跟小茴姐說?”
李辰簷調笑地搖搖頭。我滿腹疑雲,忽然想起他說有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在等著我。
忽聽門內傳來雜杳的腳步聲,一個女子身披鬥篷,因幾步而來頭發有些亂了,立在門口拍胸喘氣,然後抬頭對我揚眉一笑,威風凜凜地喚了一聲:“霍小茴!”
天下女人,能把我的名字叫得如此八麵來風洶湧澎湃的,隻有一人。
然而我還未來得及回敬一句,就見她身後利索地竄出六人,一副鞠躬盡瘁的模樣。姬揚焦急地排眾而出:“夜晚風大,請璃妃回房歇息,不要……不要再折騰今夜輪班的幾名侍衛了……”
我吞咽幾口唾沫,目光驀地鎖在楛璃寬大的衣袍上,又見她這般被嬌氣伺候的模樣,恍然大悟:“璃妃?”一股喜感油然而生,我笑得前仰後合,扶著馬車直不起要來:“楛璃,你也有今天——”
受天子青睞本是無尚榮耀,倘若英長泣見到我今日這般幸災樂禍,定然氣悶過去。
“霍小茴,你有完沒完?!”楛璃怒吼。
我止住笑意,饒有興味地上前兩步,指著她微凸的肚子,道:“第一次見你,你還是個男人;後來,你漸漸變成了女人;時至今日,你竟化身為有身孕的少婦了。”
“楛璃,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我左晃右晃地搖頭感歎。
楛璃神色由紅變青。我倏爾憶起在烏冕城中,我也常捉弄湯蘩。
這才發現我有一個優點。雖然在取笑人的方麵,我的功力及不上李辰簷,英長泣這些老狐狸們,但逗弄一個女子,我霍小茴堪稱天賦異稟,戰無不勝。還好我是女人,不然世間又多一位風流公子。
“楛璃。”我趁勝追擊,“當初你跟張立春站在一起,我覺著怎麼看怎麼斷袖。”
“現在可好了,你身上總算有點鮮明的女子特征了。”
楛璃氣得臉色蒼白,嘴唇哆嗦。她身後侍衛們的神情,早已從鞠躬盡瘁變成視死如歸。
夏夜蟲鳴,在角落呱噪地叫喚。別苑內星星點點燭光照地,疏影橫斜。楛璃盯著我,眼中的怒意漸漸消失了,然後,她的唇角牽起來,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霍小茴,你今晚興奮異常,是見了我這個老友開心所致吧。”
我霎時愣住。那一瞬見到闊別已久的故人,溫暖且激越的心情,讓人的神經鬆弛且暢揚,是開心吧。我忽然抱住楛璃,默默道:“半年不見了,你可好?”
楛璃怔了半天,忙不迭推開我,不自然怒道:“霍小茴,你,你怎麼矯情起來了?”
我扯住她的衣袖,無辜地看著她:“楛璃,我很想你。”
楛璃眼神一傷,竟抿抿唇,生硬勸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在這裏了麼?”
我繼續說:“真的,我很想你。宮內宮外,我再未遇上如你一般的女子,那麼威風,那麼雄渾,那麼大大咧咧,愛逞強,愛打架,笑必露齒……”
楛璃麵若死灰,哆哆嗦嗦地將眼神移到李辰簷身上:“你你你怎麼就看上這麼個禍害?!”
李辰簷走上前來,敲敲我的頭:“小怪,適可而止。”轉頭又對楛璃笑道:“你看,我叫她小怪,便是早就知道她是個禍害。”
不愧是越明樓之子,多少還是護短的。
玩笑開夠,我攜了楛璃的手,笑道:“好了,你有身孕在身,要罵我要還擊,等明日起來,我一定奉陪。”
“好!”楛璃咬牙切齒。
她果然說到做到。
翌日我還在酣睡中,們便被人一腳踹開,被窩一掀跟著一聲怒吼:“霍小茴,起床!”
我睡眼惺忪地看著楛璃:“別苑沒人了麼?怎麼讓你來叫我?”
她“哼”了一聲坐在我的床前:“你男人不忍心叫醒你,暖菱欲接近你男人,姬揚欲接近喜歡你男人的女人,你男人的弟弟欲緩和氣氛,誰還有時間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