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他臉上捕捉到了我需要的答案,低下頭,敦厚地笑著。
“走哪!”,這影子又動了動,側過身去,我飛去一瞥,這張瘦削細長的輪廓分明的臉有些扭曲變形,瞬間幾絲譏諷的意味象煙霧一樣掠過他的眼球,我尾隨其後,步伐既尷尬又生澀,我佯裝著笑。兩眼緊緊盯著前方走動的高大瘦削的影子。穿過一道長長的泥濘小道,來到了辦公樓前,這棟樓與我每日看到的大樓沒有兩樣,四層樓直直地聳立在那裏,灰白的牆,水磨的地麵,一簇簇紅黃青紫橙的花卉相間地栽種在樓前的地坪上,有兩株枝根錯節的蟠龍樟樹很是紮眼,爭奇鬥豔,別具一格,一株株的綠啊,似乎綠得要流下來。大廳的牆壁上是一組碩大的圖片,一律是吉利自主造車的畫麵,有幅畫很奇特,很有點意思,很惹人注目,一輛吉利轎車似乎要飛起來了,前麵是碧波蕩漾,波光粼粼的大海,大海一望無垠,沒有盡頭;後麵是廣廖萬頃,柔軟得如同棉絨的大草原,江河海洋,廣廖草原,車子美女相得輝映。樓梯道台階是鋪就金黃色的帶柚瓷磚,兩邊有淡褐色的扶梯,比起我家裏的樓道來大了寬了許多,從窗台邊灑進來的陽光象碎銀子一樣在台階上閃躍跳動,我的心也在閃爍跳動,隨著他的腳步的踢遝踢遝聲的響起,我的心也愈加恐懼顫然,不住地捫心自問,你平時不是挺膽大的麼。
2
人力資源部的門虛掩著,門楣很高,陳冬福推門進去,我略微低著頭隨他走過去。辦公室很大,窗子都用黃色的窗簾遮蓋住了,隻有一地暖暖的黃黃的光,靜謐無聲,人人像樽木雕鐵鑄一般,紋絲不動,沒有言語,沒有表情,呆滯冷凝,整個屋子的空氣似乎要凝滯了。
一個人微微地抬起了頭,臉上掛著那幅淡淡的極雅致的甜潤的微笑,聲音脆脆的,象一塊磁鐵一樣極富磁性“科長好!”,陳冬福點了點頭。緊鄰的另一個人也幽幽地問了一句“科長好!”,隻是聲音沙啞,沒有象先前哪位姑娘的音色圓潤悠長悠長悶悶的巴巴的,似乎是從墓洞裏發出來的,且音量微弱,氣若遊絲,慢慢地從牙縫裏滲透出來。
我向她輕輕一瞥,隻見她眼眉半眯縫著,臉上漾出一泓嫵媚的靨圈。
我再次環顧四周,隻有俯視的頭頷,黑壓壓的電腦機器,一塵不染的桌麵,大堆小堆的文件……,這空氣如同快要塌下來的黑雲,厚重得幾乎要把整個人罩住,沉悶壓抑,我暗歎這住在這匣子裏的人真怪,為什麼不開窗,為什麼要用黃黃的窗簾覆蓋住這明媚的陽光,哪怕透過來一絲絲兒的光彩。
我再一次用目光一個一個地巡視過去,這裏確實是一個令人生動的地方,人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死死地盯牢眼前的電腦熒屏,一色兒的表情,一色兒的服飾,一色兒的台麵,我暗暗豔羨這兒的生活太正統了,正統得令人顫然。
我迅速填好了工作聯係單,疾步勁走,來到門板前,一把旋開了門把手,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麵撲來,帶著一種田園草木馨沁的氣味,聞起來叫人心暢樂和,沁人心脾。窗外的陽光也似乎從沒有像此刻這樣透明,水光,這陽光也像纏繞在佛身上的靈光瑞氣,那樣的有朝氣,活靈活現。
我快步穿過甬道,身疾如飛,往日雍重的身軀此刻也身輕如燕,我來到一樓的一扇門楣下,將五指並攏,揉合成一朵五梅花,上前一步,輕輕地叩響了門楣下的門板,“咚咚…咚咚…”,門板發出悠長悠長的很有節奏的音符。
“請進!”,裏麵傳出一聲帶渾厚的男中音。我旋開門鈕,邁了進去。
辦公室很大很亮,四周是用乳白油漆塗刷的牆麵,地上鋪著雪白的小塊磁磚。褚紅色的桌子每兩張相向而坐,幾台台式的黑色電腦矗立在桌麵上,每張桌麵的左前角處都立了一個小牌子,牌子不大,份量卻不輕,象征著每個人的身份地位,沉甸甸的。牆壁上都張貼了一些花花綠綠的表格和吉利汽車圖片,圖片很大,風格迥異,或馳騁沙場,或美女相伴,或校場鬥勇,欲飛欲翔,有一幅畫片叫人心動,更讓人心悸,大紅的轎車用紅紅的國旗覆蓋住,這是怎樣的一輛轎車啊!值得用國旗覆蓋,我的心又一次悸動。
劉貴琪蜷縮在窗前的一個角落處,庸腫的臉上懨懨的顯出一種病態。我趨步上前,伸出手去,他也伸出手來,他的手大大的,軟軟的,像一個人和藹的臉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