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誤會,現在的他有些恨自己,嫦娥在天界願與自己下世為人,受盡人間的病痛折磨,而自己怎麼會聽信一個惡奴之言,相信嫦娥會棄自己而去,從而絕情絕愛二千年,寧願當一粒沙子。
可自己在做沙子的時候,卻也要保持那‘一沙一世界’,冥冥中,自己真的絕情絕愛了麼?
望著陳千雪哭紅的眼睛,甄天羿知道,原來,他與她的姻緣,妙玉在姻緣石畔隱藏了一千年,終得團圓。
能怨妙玉麼?不,千雪愛了自己幾千年,為了自己赴輪回界受苦,而自己,今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她好,就是救她的命,還她幾千年的情呀。
再看向仍在飲泣的黛玉,是她,讓自己從灌愁海邊開始,慢慢地領悟到了那一份真愛,不得愛而自裁的她,為了愛而甘願放棄生命的她,一如二千年前的自己,是那般的絕決。
也正因了絳珠的這份絕決,喚醒了自己沉睡的愛,而這份愛,一旦用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卻是再也無法挽回。是她,喚醒了他的心呀,使自己重新擁有了一顆心,而心中有她,卻再也無法裝下二千年前的嫦娥。
“我答應過你,送你回揚州。”甄天羿撫棺親喃。
憶及荷塘遇到妙玉的情景是那般的熟悉,如今方明了,對她那難言的情緒來自何處?原來,在自己是沙子的時候,所保持的‘世界’中還有她的存在。
荷塘邊,妙玉那淒婉的一笑,妙玉那字字句句的禪機,如今他懂了,她全是為了他,留下來是為了化解自己的劫,然後是她羽化而去的殘忍,她卻不後悔,是那般的絕決,一如灌愁海邊寧死的絳珠,一樣震撼了自己的心。
“溶兒,我們打算和天羿一起,送小娥的棺裹回揚州。”衛若雲對水溶說著,畢竟,這段時間將妙玉當作了自己的女兒,有了情份。
“是呀,再說揚州林宅的事情也需打理,景榮那孩子來信說,雪雁那丫頭有喜了,王媽媽老了,他也不能分過多的心來打理林家的事,要我們過去幫忙。”水域接著說道。
“也好,你們和天羿一起回揚州,一路上有天羿的照顧,我也放心些。”水溶回道。
“我們年紀也大了,如果住在那裏不錯也習慣的話,隻怕就要常住在那鳥語花香、溫文水暖的揚州的,如閑雲野鶴般的鄉間生活一直是我與你父王向往的。”衛若雲笑道。
轉眼間,就到了秋試的日子,寶釵緊張之極,一麵親自給寶玉和賈蘭收拾考場上需用的物什,一麵又叮囑著二人不要被人擠著了。
賈蘭的母親李紈亦是緊張之極的叮囑著他們兩個。
寶玉卻對李紈笑道:“嫂子放心,蘭哥兒大有出息的,有你穿鳳冠霞帔的時候,隻要有了個好兒子能夠接續祖基,就是大哥哥不能見,也算他的後事完了。”
語畢,卻是看向寶釵的方向,似乎這話又像是對寶釵說的般。
寶釵聽了卻是心下一驚,隻聽寶玉又對她笑道:“好姐姐,我要走了,一定會有好信的。”
寶釵聞言總覺似有不妥,卻不知不妥於何處,於是說道:“是時候了,不必說些嘮叨話了,快去罷。”
寶玉聞言笑道:“你倒催的我緊,我自己也知道該走了。”語畢竟是大笑著出門,還揮手說道:“走了,走了,各自珍重罷!”
聽了寶玉的一番言語,寶釵心竟是莫名的緊了。
過了幾天,看看到了出場的日期,寶釵焦急地等到晌午,賈蘭回了,卻獨不見寶玉,問及賈蘭,賈蘭說道:“今兒一早,二叔的卷子早完了,還等我呢。我們兩個一起去交了卷子,一同出來,二叔給了我兩封信,要我帶回來,自己卻說有事要辦,叫我先回不要等他。”
寶釵似明白了七、八分,憶及寶玉出門那天的話大有深意,急忙說道:“信呢?”
賈蘭將信交到了寶釵的手中,一封上寫著寶釵啟,另一封卻寫著林黛玉啟。
寶釵將寶玉寫給自己的信拆開,但見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遊兮,鴻蒙太空。誰與我遊兮,吾誰與從。渺渺茫茫兮,歸彼大荒。
寶釵看完信,不祥的預感再次襲入胸中,憶及寶玉出門前對李紈所說的一番話,想來那些話卻真是對自己說的,捂著自己已然有個小生命的肚子,臉色蒼白,信紙飄落地上,口中叫道:“寶玉……”竟昏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