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衛子夫被武帝寵幸,封為美人,賞賜便源源不斷的送往平陽公主府,衛家的人亦水漲船高,被平陽公主待為上賓貴客,從此脫離苦海,搬進了華麗講究的屋子,穿上了綾羅綢緞。因為她們已經是皇親國戚,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衛長君與衛青亦被武帝調到建章宮當差,此時的衛家,好不風光。或許任何人都不能免俗,愛屋及烏,原是人性極正常的感情,即便身為天子,也是一樣。
平陽公主聽聞子夫大得武帝寵幸,又懷有身孕,母憑子貴,就連太皇太後亦青睞有加,不由得心花怒放,在府中著實痛痛快快的大笑了一場。竇太主,陳皇後,往日裏赫赫揚揚、將誰也不放在眼裏的主,這下子再也得意不起來了吧?而將她們弄得灰頭土臉、毫無還架之力的,還是一個低賤的女奴,隻怕在這成為事實之前,無論如何她們是不會相信的!平陽公主一想象著她們母女氣得發黃的臉色,真是覺得從前受再多的氣也一次痛痛快快扳回來了!
阿嬌翻來覆去,一宿難眠,白日裏那刺心的一幕,如影隨行,逼迫得她無法呼吸,無法停止翻騰的心。她緊緊揪著被角,忽的心頭一亮,頓時生出報複的快感,暗恨道:衛子夫,我拿你沒辦法,難道你家的貓貓狗狗,我也動不得嗎!她終於沉沉睡去,嘴角猶帶著一絲冷酷的笑容。
衛長君和衛青如今都在仲澤手下當差,仲澤失去了子夫,卻贏得了兩位真摯的朋友,亦填補了不少的惆悵。因為子夫的關係,又加上與衛青早已相識,他對衛家兄弟倆更是與別個不同,帶著他們廣遊交結,教給他們各種禮儀。三人常常同進同出,同來同往,越發增添了一份兄弟情義。
這天,仲澤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忽不見了衛長君與衛青,便隨口相問身邊隨從,誰知隨從答道:他二人剛被衛美人請入宮去了!
仲澤乍一聽不以為意,猛然間便疑惑起來:按說他是建章宮的最高長官,前來傳人,怎麼會不知會他呢?待他再問得前來傳話的公公並不是往常衛美人所派,而是一張新臉孔時,心中一凜,暗叫不好。他急急忙忙帶著人追趕而去,心下默默祈求,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他不覺回想起子夫初見衛青時,眼中流露的那種憐愛與疼惜,他無法想象,要是子夫得知了一兄一弟出了意外,她會是如何的傷心!他覺不願意看到她傷心難過,絕不!
得得的馬蹄聲所過之處,揚起一片塵土,仲澤帶著二十來人奮力追趕向前方。憑著對長安的熟悉,他猜得出那些人大概會在什麼地方動手。那是一段人跡罕至的空曠之地,越是接近,他的心越是跳得厲害,幾乎就要撲出嗓子眼來了。
仲澤還是遲了半刻。當他趕上的時候,那平日裏少有人行的空道正是刀光劍影,一片狼藉,衛青一手攬著傷勢不輕、腳步打飄的大哥,一手揮劍奮力砍殺,他頭發淩亂,衣衫上沾滿了血跡,左臂袖子亦撕裂了一大段。
仲澤隻覺熱血翻騰,怒火中燒,頓時飛身下馬,寒劍出鞘,大聲喝道:“哪裏來的賊子,做這種下三濫的勾當!給我拿下!”
那些人見了對方人多勢眾,吃驚之餘,立刻停止了對衛青的攻擊,轉身惶惶而逃。仲澤哪裏容得他們逃脫,劍光所到之處,逼得對方陣腳大亂,不消幾個回合,便將對手全部生擒活捉,扭著在一處。
仲澤瞧了瞧狼狽不堪的衛青和已氣息奄奄的衛長君,心頭大痛,一把揪住一人,左右開弓兩大耳光,虎目圓睜,厲聲道:“說!什麼人派你們來的?竟敢假傳衛美人旨意,想是活膩了吧!”那人斜著眼冷笑兩聲,一副不屑的模樣。仲澤大怒,揚起手還欲再打,衛青見狀痛道:“大哥,算了!這件事,還是交給陛下定奪吧!”仲澤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心一顫,揮手喝道:“將他們帶下去,立刻派人通知陛下!”
此時,衛青懷裏的長君,雙目微合,臉色蠟白,已是氣若遊絲。衛青抱著大哥,緊緊的握著他粗糙蒼白的手,含淚道:“大哥,你真傻,為何要那樣救我?”他想起剛才,那支支閃著寒光的利箭颼颼而來,是他,他的大哥,奮不顧身一把抱住自己,支支利箭射入他毫無遮攔的身體,他那麼強烈的感覺到他痛苦的抽搐,還有那喉嚨底下低沉的慘叫。那一刻,他的腦子幾乎要炸裂了,死亡,竟可以離得那麼近!
衛長君嘴角動了動,低低道:“因為……因為我是你大哥,我應當保護你的。”
衛青雙手顫抖著,帶著恐懼的音調哽咽道:“大哥,我不想讓你死,你撐住,這就叫大夫來,你撐住……”
衛長君臉上露出祥和平靜的笑容,這笑容,卻更顯出他的蒼白和微弱,他低低道:“青兒,你要……要好好的……照顧——”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胸口急劇的起伏著,喉嚨的咕咕的響了一陣,終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雙目突然睜得極大,脖子一梗,頓時氣絕。他的眼睛依舊那麼瞪著,睜著,死不瞑目!
衛青心頭一陣冰涼,伏在長君身上慟哭難當。他的大哥,竟為了他,就這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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