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禍兮福兮(1 / 1)

病中的衛媼因受不了痛失長子的打擊,急火攻心之下,一口氣轉不過來,亦隨著去了。對衛家人來說,正是禍不單行。

正在宮中待產的子夫,聞此噩耗,當即悲痛得暈了過去。她一直知道皇後恨她,卻不料她會向她最親的家人下手!原來天子的庇佑也是這般不保險的,這難道,就是宿命嗎。她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靠在武帝的懷裏,隻是抽泣著,流著那似乎永遠流不完的淚水。一想到因為自己而喪命的母親與大哥,她怎能不痛斷肝腸呢?母親是那麼慈愛,那麼溫柔,總是喜歡那麼笑眯眯的瞧著她;大哥那麼老實,那麼隨和,罕言寡語卻又對她愛護倍加。而今,他們都永遠的離去了,毫無預兆的、無端端的離去了,從此永遠也不能再見,母女緣、兄妹緣再要幾輩子才能修來呢!她的心,像是忽的一下被抽空了一半,什麼也不能夠填補。

當武帝得知這一切乃是皇後的傑作時,簡直要氣炸了:她這是公然挑釁他的權利!他滿心疼愛的嗬護安慰著懷中肝腸寸斷的美人兒,咬著牙道:“子夫,這件事不會這麼算了!朕定要還你個公道,替你死去的母親兄長出這口冤氣!”

子夫淒然一笑,淚眼朦朧歎息著道:“那又如何呢?她們,再也活不過來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這叫我如何——”說著雙目一閉,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低頭嗚咽不語。她原本以為,如今母憑子貴,再也無需提心吊膽、無需仰仗他人鼻息,誰知天下事從來不能叫人如意,不能叫人閑得半日心。

武帝一拂袖子,環目四顧,吩咐道:“好生伺候著衛美人,來人!擺駕椒房殿!”

椒房殿中,阿嬌聽聞刺客失手,早已嚇慌了手腳,趕忙差人去請母親,竇太主聽罷驚出一身冷汗,她來不及數落女兒,武帝已經帶著侍從怒氣衝衝踏入殿來。

武帝一言不發,寒著臉,背著手,高昂著頭,定定的立在她的麵前,似是一座大山,迫得她喘不過氣來,犀利的目光久久的盯著她,似是要把她看穿,她情不自禁的垂下頭去,胸口一起一伏,手心裏全是汗。

竇太主心下忐忑,勉強笑道:“嬌嬌,你平日裏總念著、想著、盼著陛下過來,怎麼這會陛下來了又不會說話了呢?還不快快見過陛下!”

武帝哼的一聲,徑直走過去,端坐正中寶座之上,冷笑道:“不必了!朕今日過來,隻是想告訴皇後,朕已決定,立刻擢升衛美人為夫人,移居未央宮宣德殿,提拔其兄衛青為建章監、侍中,負責未央宮守衛事宜,另賞賜衛家千金,以告那些枉死冤靈!往後,若是再有人敢生害人之心,休怪朕不客氣!”

阿嬌一陣眩暈,氣得幾乎要倒過去,她處心積慮做了那麼多事,沒想到非但不能扳倒衛子夫,反而令她一門榮耀,地位攀升。而眼前這人,她的丈夫,竟然如此對她!“這些事與我何幹!陛下又何必多此一舉告訴給我?”阿嬌臉色蒼白,眼中妒火如烈焰,似毒蛇,燒著她的心。

她的心,除了恨、妒,更多的,是痛。

“好,那朕就說說與你有關的事給你聽!”武帝依舊冷冷,“那幾個暗殺衛長君、衛青的刺客,已全部被朕淩遲處死、曝屍三日!這頭一遭,就到此為止,下不為例!要是再有人生這樣歹毒的心眼,就不要怪朕有言在先了,有不信的,盡管試試!”

竇太主一怔,急道:“陛下這是從何說起,這,這更與嬌嬌無關了——”

“姑母!”武帝不耐煩揮手,決然道:“朕已說過,此事到此為止,您也不必再說了!如今死無對證,倒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難道你非得讓朕查個水落石出嗎?”

竇太主被他那迫人氣勢、灼灼目光而震,心中竟油然生起一陣寒意,她突然發現,他已不是當年那個“金屋藏嬌”的小膠東王、不再是個口沒遮攔的小孩子了!他是天子,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說一不二的天子。沒有人再能與他對抗,她,也不能。

武帝再無言語,哼了一聲,拂袖而去,瞧也不瞧阿嬌母女一眼。

“衛子夫,這個該死的賤人!若饒過了她,這宮裏可再不能立足了!”竇太主氣得渾身發抖,摟著飲泣的阿嬌,咬牙切齒恨聲罵道。她頭微微昂起,滿目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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