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本是中山人氏,全家都是中山樂坊的樂師或舞姬,隻因父親不小心得罪了中山王舅父,慘遭報複,父母兄長羞憤而亡,延年帶著妹妹李妍僥幸逃脫,從此西風烈日,寒雨冬霜,過上了亡命天涯的日子。兄妹二人離了中山,嚐遍人間冷暖,四顧茫茫,西風惆悵,不知該往何處去,隻覺天下之大都是冰冷灰暗,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容身安家。
“不如,我們去長安吧,長安教坊甚多,說不定在那裏,尚可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用這樣奔波受苦了。”李延年歎了口氣,望著瘦弱如風中細柳的妹妹,滿懷內疚。
他的妹妹李妍年方十五,正是豆蔻年華,加之從小生長樂師之家,耳濡目染,頗有幾分音樂天賦,就連通身氣質也帶著濃濃的藝術氣息,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流嫋娜。她身子纖弱如風中黃花——是那朵最惹人憐愛、楚楚可憐的黃花。她的雙頰瘦削,臉色白得像瓷,輕而易碎的瓷,一雙眼卻格外精神,閃爍著鑽石般聶人的光芒。平日裏沉默寡言,低眉順眼,瘦弱的身子裹著一襲月白衣衫,在風中顫抖淩亂,憑誰見了情不自禁便要生出一股憐意。與兄長一路逃亡,受了不少苦楚,兼之新喪父母,心中悲憤之情不減,內外夾擊,她的顏色更加憔悴,臉頰更加蒼白,似乎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那一股綽綽的動人身姿,愈見可憐。她聽了兄長的話,麵上依舊毫無表情,隻是低聲緩緩道:“哥哥說的有理,咱們得罪了中山王的親戚,隻有到長安天子腳下尋得庇佑,方可安心。”
李延年一呆,道:“你想問題總是那麼周到,我,我倒沒想這麼多。”
李妍嘴角微動,蒼白的臉上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站的久了,她有點頭暈,忍不住腳下一個踉蹌,微閉著眼,用手撫著額頭,身子一晃幾乎倒下。李延年忙一把扶著她,關切道:“你沒事吧?唉,都是我這個哥哥沒本事,連累著你受苦,好好坐下休息休息再走吧!”他望著如風中柳枝那般細弱的妹妹,眼中無限內疚。
李妍細細喘了喘氣,強自打起精神,溫柔而堅決道:“道遠路難,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你放心,我支持的住。”
李延年知道妹妹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她既然不願意休息,說什麼也不會停下來的,隻好點了點頭,扶了她,慢慢往長安行去。
到了長安,兄妹二人在窮巷僻壤賃下兩間破屋,那屋原本用作廢棄的倉庫,許久已沒有人氣了,使人情不自禁從心底升起一種涼冰冰、觸目驚心的涼意。才走兩步,帶起陣陣灰塵細土在光線中飛舞;地上凹凸不平,雜亂不堪,四壁坍塌脫落,一塊黑一塊白一塊灰,支離破碎,還有刺鼻的黴味將人團團裹住,李妍忍不住捂住鼻端,輕輕咳了幾下。
李延年瞧著妹妹,滿目心酸,心有不忍,低聲道:“這個地方怎麼住呢?咱們再找一家吧!”
李妍輕輕扶著桌子,抬起手,滿手的灰,她笑了笑,盈盈道:“不必了,這就很好,總好過風餐露宿吧?咱們囊中有限,講究那麼多做什麼呢?”
李延年嚅嚅道:“可是你——”
李妍目光柔柔,迎上兄長的眼,無限歉意輕輕道:“我已經連累哥哥了,還要哥哥為我操心,叫我心裏怎麼過意的去?”
李延年張了張嘴,終不忍再說什麼,苦笑了笑,隻得罷了。他忙扶了妹妹到屋外休息,趕緊將屋子打掃好來。滿屋的灰塵與刺鼻的黴味深深的刺激著他,他的淚由不得滾落了下來,滿心火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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