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自生產之後,眼見自己與衛子夫所受待遇一個天一個地,整個人猶如跌落至穀底深淵,失落寡歡,神情鬱鬱,雙目無神,始終一副憔悴蒼白的模樣,不施脂粉,不掛言笑,任對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武帝原先心懷愧疚,對她依著順著,百般勸解,無奈王夫人心結不能解,武帝越是低聲下氣,她心中越是委屈苦惱,除了自己的心事,什麼也不能入眼、不能進心。當她痛痛大哭一場之後,驀然回首,才驚覺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見到武帝的麵了!
王夫人心中一驚,慌忙奔至那光滑精美如舊的梳妝台前,圓睜著眼,驚恐的細細端詳自己的容貌。原本顧盼神飛的一雙美目毫無神采,空洞而死寂;紅潤光澤的雙頰深深的凹陷下去,顯得顴骨突兀的高;嘴唇蒼白,麵容憔悴,哪裏還有當初那份靈動似水、柔媚似花的嬌俏模樣!她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陣酸楚,汪著淚凝視著鏡中人,妙目中泛著冷意。
自今日起,王夫人不再沉浸在自己的傷心中,報複的強烈***支撐著她的意誌,她每日細心調養著自己的容顏:燕窩人參銀耳靈芝、百花膏、生津養肌丸、珍珠粉、桃花清露秘製麵膜、白玉胭脂……諸多內服外敷養顏滋潤、增添顏色之物,無所不用,不到兩個月,複又容光煥發、神采飛揚了。她再次細細端詳著鏡中容顏,婉然一笑,朱唇皓齒,嬌生兩嫣。
“這個樣子,總算能見得陛下了吧!”王夫人在落地長鏡前轉了轉身,打量一番。身量高挑,骨肉均勻,珠搖鬢角,錦衣奪目。最重要的是,通身愉悅靈動的精神氣質,是叫人一眼也不能忽視的。
時已入冬,王夫人抱著四五個月大的二皇子劉閎,溫柔的***著他,嘴角盡是慈母滿滿的憐愛。劉閎揮動著粉嫩如藕節的小手,亮如遠星的大眼睛靈活異常的瞧著她,懵懵懂懂,似也知道她是自己的母親,嘴裏依依呀呀向她說著自己獨特的語言,天真可愛極了。
王夫人輕輕拍打著哄著他,念及心頭主意,神情複雜,似有不忍,忽狠下心腸,毅然道:“罷了,孩兒!若非如此,你父皇怎會記得我母子、怎會著緊我母子呢!好孩兒,母親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狠心了!”
王夫人含淚***裹著劉閎的厚厚的大紅福字團花繈褓,抱著他在窗前足足吹了半夜的風,呼嘯的寒風陣陣襲來,沁人肌骨,連她自己亦感覺冰到了骨子裏,抬頭望著窗外,淺淺一彎新月,亦是發著清冷的光,濃濃的翠竹的黑影搖來晃去,窸窣作響,更添涼意。
次日,武帝接到雲光殿急報:二皇子劉閎高燒不退,嘔吐不止,氣息微弱,處於生死關頭,似要撐不住了!
武帝大吃一驚,慌忙命傳來所有太醫,急匆匆趕往雲光殿。王夫人守在***沿,已經哭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一見武帝,泣不成聲撲入他懷中,放聲大哭起來,悲悲切切,不可形狀。
武帝見她頭上隨意挽著一個螺黛鬢,斜***著一支白玉蝴蝶翻飛釵,耳墜項鏈皆是珍珠,臉上不施脂粉,肌膚光滑白嫩,更顯風韻惹人。身上緊身束腰月白水紋裙襖,銀線鑲邊,更顯淨拌窈窕,腳下一雙素色點海棠花瓣軟緞繡鞋,通身素淨淡雅,又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叫人頓起百般憐愛之心也愛不過來。
武帝心內又急又憐又愛,摟著她哄勸安慰不已,好不容易勸住了她,太醫早已為二皇子診治完畢。
武帝攜了王夫人來至***前,細細的瞧著二皇子,隻見他小小的身子微微***,雙目微合,雙頰通紅似火,臉上還掛著淚珠,鼻子一張一合,出的都是熱氣,再摸額頭,也是燙如火炭。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不得順暢,模樣極其痛苦難受。
武帝忍不住一陣心痛,他扭頭向乳母怒道:“你是怎麼看孩子的!怎麼燒成這樣也不知道?信不信朕要你的腦袋!”
乳母嚇得渾身亂戰,牙齒咯咯作響,撲通跪下,不住的磕頭顫聲哀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王夫人心中暗自後悔不該下這麼重的手,如今心疼得恨不能代他去受,見武帝發怒,垂淚道:“陛下不要怪乳娘,是臣妾不好,臣妾見昨日天氣好,抱了閎兒出去曬曬太陽,沒想到他小人兒經不得風寒,竟病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