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大儒鄭玄又在古文經學的基礎上吸收了今文經學的內容,發展出一套新的儒學。隨著鄭學的崛起,兩漢的今古文經學之爭正式終結。
到了魏晉南北朝時代,經學走向了玄學化,並且在南北朝時期分化為南學與北學。唐王朝為了便於科舉取士,以官方之力推廣經學。經學進入兩宋之後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為了與佛道兩教抗衡,宋朝儒者發起了一場儒學革命。他們大膽挑戰漢唐以來日益僵化的傳統經學,通過重新解讀經典等方式創建了理學體係。人們常說的四書五經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形成的。兩宋理學家將《大學》《中庸》從《禮記》中抽出來獨立成篇,與《論語》《孟子》合稱四書,並將其與早期的五經置於同等重要的地位。
明朝繼承了宋朝的理學發展路子。程朱理學(也稱朱子學)成為官方唯一的主流學說。而王陽明上承宋儒陸九淵的學說創建了“心學”,對程朱理學提出了猛烈地抨擊。
清朝滅明之後,多次實行文字獄。這導致清朝儒者不再像傳統儒生那樣關心時政,而是完全沉浸在對經書的整理上。故而清朝的文字學、校勘學、聲韻學、訓詁學達到了空前發達的水平。大批諸子百家典籍,也在這些學者的整理下,重新進入世人的視野。
王國維認為,清朝學術分為三個階段。清末學者皮錫瑞也有類似看法。他在《經學曆史》中指出:“乾(隆)嘉(慶)以後,陽湖莊氏乃講今文之學,孔廣森治《公羊春秋》,孫星衍於《尚書》兼治今、古文,陳喬樅治《今文尚書》、齊、魯、韓三家《詩》,魏源作《書古微》《詩古微》《公羊古微》,淩曙作《公羊禮證》《春秋繁露注》,陳立作《公羊義疏》,王館長(指王先謙)作《三家詩義疏》,已成《周南》《召南》《邶風》,錫瑞作《今文尚書考證》《尚書大傳疏證》。”這便是曆史上著名的乾嘉學派。
在清朝,儒學家有宋學與漢學之爭。“宋學”繼承了宋明理學的傳統,重視闡發義理,“漢學”發揚了兩漢經學的傳統,重視經史考據。清初以宋學為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漢學逐漸占據上風。可見,清朝經學的發展演變,是王國維提出“清學三階段論”的根本原因。
王國維認為,清初之學源於顧炎武,其特征是“以經世為體,以經、史為用”,重經世致用;乾嘉之學源於戴震、錢大昕,其特征是“以經、史為體,而其所得往往裨於經世”,重經史考據;道(光)鹹(豐)之學源於龔自珍、魏源,其特征是“言經者及今文,考史者兼遼、金、元,治地理逮四裔”,治學方式開始尋求變革。
不過,在王國維看來,盡管三個階段的經學各有不同,但治學方法大體相近。張之洞所言的“中學”雖不能簡單等同於經學,但經學可以說是“中學”的主要內容。清朝滅亡之後,經學也在西方學術的強力衝擊下走向沒落。當王國維提倡“溫經”運動時,經學不已再是學堂的必教課程,儒家經典也在新文化運動中徹底走下神壇。
貳
信奉西學的王國維為何醉心於經學?
晚清以來,西學東漸,學子們紛紛開眼看世界,致力於全麵學習先進的西方文明。王國維也曾熱衷此道。在甲午戰爭後,王國維接觸了大量西方傳來的科學文化知識,萌發了鑽研西方“新學”的念頭。經過多年努力,他終於在學者羅振玉的幫助下東渡日本留學。
留學期間,王國維研究了康德、叔本華、尼采等西方哲學家的著作,同時又把先秦諸子百家與宋明理學讀了個遍。為了實現“兼通世界之學術”的宏偉目標,他還如饑似渴地學習了西方的倫理學、心理學、美學、邏輯學、教育學。
此時的王國維對傳統的經學並不感興趣,其主要精力用於研究哲學、文學和史學。他曾回憶道:“(小時)家有書五六篋,除《十三經注疏》為兒時所不喜外,其餘晚自塾歸,每泛覽焉。十六歲時,見友人讀《漢書》而悅之,乃以幼時所儲蓄之歲朝錢萬,購前四史於杭州,是為平生讀書之始。時方治舉業,又以其間學駢文、散文,用力不專,略能形似而已。未幾而有甲午之役,始知世尚有所謂學者。”
少年王國維不喜歡尋章摘句,對學習艱深晦澀的儒家經學並不用功。但這並不代表他缺乏經學功底。後人誤以為王國維是在到了日本後才開始攻讀傳統國學的。其實,他原本就有經學素養,隻不過刻苦程度不如後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