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乘風出神機營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地處黃州的江北大營報到,從九華山騎馬出發不過兩日行程。

進入黃州地界,溯長江而上,馬蹄聲聲,響在長江邊的壩堤上,清新濕潤的江風拂麵而來。春夏之交的長江水麵微漲,但仍然風平浪靜,康國兵船輕鬆地在江麵來回遊弋,有一種說不出的隨意安然。再往前行,有哨卡軍士在笑語聊天中漫不經心地對路過者進行盤問,葉乘風亮過腰牌後放行。前線無戰事,真是一片太平景象呀。

遠遠看見長長的木柵欄象鐵桶似地將半邊長江牢牢圍住,出口處戒備森嚴,旌旗招展,綿延數十裏。心中一陣興奮,這就是天下無敵的大康水軍所在地――江北大營。

走到軍營裏麵,有中等位階的軍官認得神機營的腰牌,心中一驚,大名鼎鼎的神機營成員,就是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嗎。忙請葉乘風稍坐,轉身匆匆離去。

江北大營副都督顏力舉這幾天心緒不寧,大都督魏承宗出外狩獵,軍中一切事務由他代理,可巧出了一件關鍵的事兒。正煩惱間,見參將來報神機營成員來到,喜出望外,忙道,“快請進來。”

葉乘風由軍官引進議事大帳。隻見偌大的營帳內,佇立著若幹帶刀侍衛,軍姿筆挺,勁氣逼人,一看就知道是身經百戰、殺戮無數的勇士。整個大帳也因此顯得氣氛肅穆、殺氣騰騰。大帳的正中坐著一個黑衣黑甲的將軍,頭盔放在麵前的長幾上,剛毅的神色間掩不住疲憊之態。

江北大營副都督顏力舉將軍,年方四十五歲。出身貧農,少力大喜武,豪爽俠義,好勇鬥狠。一日於鄉裏殺地主劉言之子劉慶,往投表妹之主人處作仆役事。表妹名芸香,為江南大戶周氏丫環,因康帝陳召作主,周氏之女周瑩瑩嫁於策侯趙原為妻,芸香陪嫁,顏力舉為車夫。不久,趙夫人瑩瑩見芸香與顏力舉兩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遂主婚,顏力舉與芸香結為夫妻。

顏力舉旋為策侯車夫。彼少年英俊,新娶美人歸,昂首坐於車駕之前,驅策群馬,睥睨周圍,神采照人。眾仆皆笑之。其妻芸娘竊語曰,“汝何人也?竟是如此得意,不為外人笑乎。”二日,策侯見車夫畢恭畢敬,舉止小心,言語謹慎。奇而詢之曰:“子何事前倨而後恭也?”顏力舉瞠目不知以對,唯曰:“如妻之言,如妻之言!”策侯大笑,後遣顏力舉為貼身衛士。及策侯為帝,顏力舉往軍中效力,屢立軍功,積功為將軍也。

顏力舉本來準備站起來迎接,但看到走進來的竟是位藍衣少年,就牢牢地把屁股放在了坐椅上,端出將軍的派頭來。葉乘風拱身行禮,道,“神機營成員葉乘風,見過將軍。”

顏力舉沉聲道,“免禮,坐!”

場麵沉默了片刻,整個大帳的無形壓力都集中在葉乘風身上。葉乘風正襟危坐,神色安然。

顏力舉道,“本人江北大營副都督顏力舉,請問柴侯爺一向安好。”柴紹基乃軍中名將,顏力舉當年還當過柴侯爺的部下呢。

葉乘風淡然一笑,道,“原來是顏將軍,小生此次前來,侯爺專門讓我帶話給顏將軍。”

顏力舉眉目一揚,“哦?”他心中有所觸動,想不到柴侯爺還記得自已。卻不知神機營早有情報報上來,江北大營都督魏承宗仗著國舅身份好逸惡勞,軍中重任實際擔在顏力舉一人身上。

葉乘風道,“侯爺說,顏將軍性情沉穩,心憂國事,但還須放鬆心情,保重身體。”

顏力舉眼中神光一閃,道,“謝柴侯爺!”心中卻是黯然一歎,他是明白自已的才具的,身擔守衛江北大營重任,不敢有半點閃失,常常是竭心盡慮,夜不成眠。他想著遼國大軍如果揮師渡江,江北大營唯有拚死一戰,自已呢,也隻有以身殉國而已。世間的無奈,莫過於明知必敗,仍徒勞的抗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