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來到新世界(2)(2 / 3)

“需要我幫忙嗎,克倫德勒先生?”

“你怎麼會坐在黑暗裏?”

“我在思考,克倫德勒先生。”

“國會山的人想知道我們在萊克特案件上幹了些什麼。”

“我們幹的事就在這兒。”

“簡單地報告一下吧,讓我跟上步伐。”

“你最好是找克勞福德先生去——”

“克勞福德到哪兒去了?”

“克勞福德先生上法庭去了。”

“我覺得他會輸的,你有這種感覺嗎?”

“沒有,先生,我沒有。”

“你在這兒做什麼?你把這些東西從大學的圖書館弄走之後,我們得到了他們的一份投訴。這事原本可以辦得周到一點的。”

“我們把能夠到手的萊克特博士的材料都集到了這裏。實物、件都拿來了。武器存在火器器械室,不過我們有複製品。他留下的個人件全在我們手裏。”

“目的何在?你們是想抓罪犯還是想出書?”克倫德勒停了一下,把這句押韻的警句①納入他的詞語庫。“假定一個負責司法過失的共和黨高層人物來問我,你,史達琳特工,為了抓漢尼拔-萊克特在幹些什麼,我怎麼回答?”

①原押韻。

史達琳開了燈。她能夠看出,克倫德勒的外衣仍然是高價品,而襯衣和領帶卻是便宜貨,袖外露出多毛的腕骨。

史達琳望穿了牆壁,望過了牆壁,望到了永遠,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她讓自己把克倫德勒看做是警校的一堂課。

“我們知道萊克特博士的身份證做工精巧,”她開始了,“他至少還得有一個有效的備用身份證,也許更多。他在這方麵十分小心,是不會粗心大意犯錯誤的。”

“說問題吧。”

“他是個趣味高雅的人,有的趣味還很特別,對食品,對酒,對音樂的趣味。這些東西他要是到了這裏是會買的。他一定會要這些東西,他不會虧待自己。

“克勞福德先生和我檢查了他第一次被捕前在巴爾的摩生活時留下的這些收據和件,還檢查了意大利警方所能提供的收據,還有債權人在他被捕之後的上訴呈。我們編製了一個他喜愛的東西的清單。在這裏,你可以看看。萊克特博士曾經請巴爾的摩愛樂樂團的其他成員吃長笛手本傑明-拉斯培的胰髒,他甚至在那個月裏買了兩箱彼得呂斯堡波爾多酒①,每箱價值3600美元;還買了5箱巴塔—夢揣溪,每箱價值1100美元,以及各式各樣較次的酒。

①法國波爾多地區所產的紅、白葡萄酒。

“他逃走後到了聖路易斯,叫了同樣的酒到他的房間。在佛羅倫薩他也從‘真實自1926’買過這種酒。這類東西是很稀少的。我們在檢查這類酒的進口商和經銷商成箱出售的記錄。

“他從紐約的鐵門要了200美元1公斤的A級肥鵝肝醬;通過格蘭德央牡蠣專櫃買過紀龍德河的嫩牡蠣——愛樂樂團理事會聚餐時的第一道菜就是嫩牡蠣,然後才是胰髒和果汁冰糕。你可以讀一讀這兒,在這本《城鄉》雜誌裏記載了他們的菜看,”——她大聲疾速地讀著——“在番紅花米飯上蓋了一層五香雜燴,黑亮黑亮,引人注目。雜燴的成分至今沒有人知道,它的味道既醇厚又刺激,有美妙的鱸魚味。隻有精心提煉大量鱸魚汁才能取得。沒有受害人被確認為這種雜燴裏的成分,等等等等,這兒還詳細描寫了那些獨特的餐具和器皿。我們在反複核查瓷器店和品質玻璃器皿店裏用信用卡購物的情況。”

克倫德勒的鼻哼了哼。

“看,在這份民事訴訟裏他還欠了斯托本玻璃公司一盞枝形吊燈的賬。巴爾的摩的加萊亞佐公司也提出指控要求收回他買的本特利車。我們追蹤著本特利牌新車和舊車的銷售,這種車的銷售量很小。還有超馬力美州豹車的銷售。我們還給餐廳野味供應商發了傳真,監控了野豬的銷售情況。我們還打算在紅腿鷓鴣從蘇格蘭運來之前一周發一個公報。”她在鍵盤上敲了敲,看著一張清單,然後,她在覺得克倫德勒的呼吸太靠近背後時離開了電腦。

“我已經撥出了費用,取得紐約和舊金山幾位化活動大票販的合作,了解演出票的出售情況。那裏有兩場他特別喜歡的歌劇和弦樂四重奏演出。他喜歡坐七排的走道邊。我已經把跟他最像的照片分發到林肯心、肯尼迪心和大部分愛樂樂團的音樂廳。你也許可以幫助我們從局裏的預算裏取得點經費,克倫德勒先生。”克倫德勒沒有回答,她又說了下去,“我們還反複檢查著他以前訂閱過的化雜誌的新訂閱人——人類學、語言學、《物理評論》、數學、音樂。”

“他召妓嗎?施虐的和受虐的妓女?還有男妓?”

史達琳從克倫德勒的提問覺察出他的癖好所在。“我們不知道,克倫德勒先生。多年前他倒是跟幾位有魅力的女性有過來往,其有幾位是巴爾的摩慈善活動和機構裏出頭露麵的人物。我們用她們的生日引誘他來送禮。據我們所知她們都沒有受到過傷害,也都不願意談論他。我們對他性方麵的癖好一無所知。”

“我一向認為他是個同性戀者。”

“為什麼這麼說,克倫德勒先生?”

“他這些花花草草的屁事,室內音樂呀,茶會食品呀什麼的。你如果對這種人很同情,或是有這種朋友,我對你並沒有意見。從我對你的印象看,史達琳,你的主要問題是,最好多合作,別搞小王國。我要求你把你的每份述職報告、每個活動日程和每份摘要都複印一份上報給我。明白嗎,史達琳?”

“明白,長官。”

到了門口他又說:“一定要送來,這樣,你的地位就可以改變,你的所謂事業也可以利用能得到的幫助。”

用來做暗室的屋已經安裝了排風扇。史達琳盯著他的臉打開了排風扇,把他那一身剃須膏和鞋油味吹出去。克倫德勒沒有告別就掀開遮光門簾走了。

空氣在史達琳麵前跳躍,有如打靶場上晃動的熱氣。

克倫德勒進了大廳,聽見史達琳從身後叫他。

“我跟你一起出去,克倫德勒先生。”

克倫德勒有一部車和一個駕駛員在等著。他現在的行政級別使他隻好將就使用水星大侯爵轎車。

克倫德勒來到清爽的空氣裏,正想上車,史達琳說:“等一等,克倫德勒先生。”

克倫德勒轉身對著她,猜測著。也許會閃出點什麼火花吧,憤怒的獻身?他的觸須豎了起來。

“我們現在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史達琳說,“周圍沒有竊聽設備,除非你身上有。”她一陣衝動,難以遏製。因為在滿是灰塵的書籍裏工作,她隻在緊身短背心外罩了一件寬鬆的斜紋棉布襯衫。

不該這樣做。他娘的,豁出去了。

她扯開摁扣,敞開襯衫。“看,我沒有帶錄音機。”她連乳罩也沒有戴。“現在的談話可能是我們倆僅有的一次私人談話。我要問問你,我幹這工作這麼多年以來你一有機會就對我背後捅刀,究竟是為了什麼,克倫德勒先生?”

“歡迎你來跟我談談……我會給你安排時間的,如果你想回顧一下……”

“我們現在不就在談嘛。”

“你自己想想去吧,史達琳。”

“是不是我不肯跟你在工作以外來往?是不是我叫你回家找你老婆去?”他又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的確沒有電線。

“別臭美了你,史達琳……這城裏吃棒麵長大的臭×多的是。”

他上了車,在司機身邊坐下,敲了敲儀表盤,大轎車開動了。他的嘴唇囁嚅著,恨不得剛才就想出了這句話:“像你這種棒麵喂大的臭×多的是。”他今後還要發表許多政治言論,克倫德勒相信,他需要練好他的語言空手道,懂得拿話咬人的訣竅。

第五十章

“能夠起作用,我告訴你。”克倫德勒對著噝噝響著的黑暗裏說,黑暗裏是梅森,“10年前你辦不到,但是現在她卻能夠讓顧客名單在電腦上流出來,像鵝拉屎一樣。”他在起坐區燈光下的長沙發上挪了挪。

克倫德勒可以看見瑪戈的輪廓被魚缸的光線映襯出來。現在他已習慣於在瑪戈麵前說粗話了,還覺得過癮。

“瑪戈,去把德姆林博士叫來吧。”梅森說。

德姆林博士一直等候在外麵遊戲室的大動物玩具之間,梅森可以從錄像機上看見他正檢查著一頭絨布長頸鹿,那樣跟維哥特拍攝大衛雕像時很相像。德姆林博士在熒屏上看去比動物玩具小多了,仿佛壓縮了自己,更便於鑽進別人的兒童時代裏去(而不是自己的兒童時代)。

在梅森的起坐區的燈光下看去,這位心理學家身材幹癟,極其清潔,但是頭皮起屑,有斑點的頭皮上有幹燥的梳頭印,表鏈上有“哲學指導生活”①的鑰匙。他隔著咖啡台對著克倫德勒坐下了。他對這屋似乎很熟悉。

①美國學校優秀學生的榮譽組織。

果盤裏盛有水果和幹果,靠他這麵的一個蘋果上有蟲眼,德姆林博士把它轉開了。瑪戈又取了一對核桃回到她魚缸邊的地方去了,德姆林博士帶著驚訝從眼鏡片後麵望著她,神態近乎粗野。

“德姆林博士是貝勒大學心理學係係主任。他執掌著韋爾熱教席,”梅森告訴克倫德勒,“我問過他萊克特博士跟聯邦調查局特工史達琳之間是什麼關係。德姆林博士……”

德姆林坐在座位上望著前方,好像在證人席上。他的臉朝向梅森,仿佛朝向陪審團。克倫德勒看得出他那作證專家的老練慎重的偏袒態度。那是要值2000美元一天的。

“韋爾熱先生對我的資格當然是了解的,你需要聽聽嗎?”德姆林問。

“不用了。”克倫德勒說。

“我檢查過那個叫史達琳的女人跟萊克特博士的談話記錄,檢查過他給她的信和你為我提供的他倆的背景資料。”德姆林開始了。

克倫德勒顯得很不安,梅森說:“德姆林博士是簽了保密協議的。”

“你需要幻燈片時,科德爾會給你打到屏幕上的,博士。”瑪戈說。

“先講一點背景材料吧。”德姆林看了看筆記。“我們知——道漢尼拔-萊克特生在立陶宛,父親是個伯爵,爵位可以遠溯到10世紀;母親出身於意大利名門,爵家庭。德國人從蘇聯撤退時,納粹的裝甲部隊從公路上炮轟了他們在維爾紐斯①附近的莊園,殺死了他的父母和大部分仆人。然後孩們就失蹤了。孩共有兩個,漢尼拔和他的妹妹。他妹妹的下落我們不知道。要點是,萊克特是個孤兒,跟克拉麗絲-史達琳一樣。”

①立陶宛首都。

“這些都是我告訴你的。”梅森不耐煩地說。

“但是,你從這些東西得到的結論是什麼呢?”德姆林博士問。“我提出的不是兩個孤兒之間的同情什麼的,韋爾熱先生。這不是同情的問題,同情跟這個案無關,憐憫已被推倒在泥土裏流血。聽我說,孤兒的共同經曆隻不過讓萊克特更能理解她,更能達到最終控製她的目的。這一切都是有關控製的問題。

“史達琳這個女人的兒童時代是在孤兒院度過的,從你告訴我的情況看,她跟任何男性都沒有表現出過穩定的個人關係,隻跟一個以前的同班同學住在一起,一個非洲血統的美國女人。”

“很可能是一種性關係。”克倫德勒說。

精神病學連瞧也沒有瞧他一眼——克倫德勒自動認輸了。“人跟人住在一起的理由是誰也說不清的。”他說。

“正如《聖經》所說,全都是隱蔽。”梅森說。

“你要是喜歡全麥食品的話,史達琳看上去挺有味兒的。”瑪戈提出。

“我認為吸引力來自萊克特這方麵,而不是史達琳這方麵。”克倫德勒說,“你是見過她的,她是條凍魚。”

“她是個冷冰冰的人嗎,克倫德勒先生?”瑪戈覺得有趣。

“你以為她是同性戀嗎,瑪戈?”梅森說。

“我怎麼會知道?無論她是什麼,她都他媽的把它看做是自己的私事——我這隻是印象而已,我覺得她挺難對付的,一張好鬥的臉,可我不覺得她是條凍魚。我們倆沒有說過幾句話,但我的印象如此,那還是在你需要我幫助之前,梅森——你把我累壞了,記得吧?我不會說她是條凍魚。像史達琳那樣長相的姑娘,臉上總得保持點冷漠,因為有些混賬東西總會去糾纏她。”

這時克倫德勒覺得瑪戈望著他的時間長了一點,盡管從背光的輪廓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屋裏的聲音多麼奇怪!克倫德勒字斟句酌的官腔,德姆林陳腐的蠢話,梅森深沉洪亮、爆破音省得不像話的、嘶沙摩擦音漏氣的調,還有瑪戈粗厚低沉、像怨恨著嚼的馬駒一樣的嗓音,而襯托這一切的則是梅森的呼吸機的喘息。

“我對她的私人生活有一個想法,是關於她明顯的戀父情結的。”德姆林說了下去,“我隻做個簡單的介紹。現在我們有三份件,表現了萊克特博士對史達琳的關心。兩封信和一張畫。畫是釘十字架形象的鍾,是萊克特在瘋人院裏畫的。”德姆林博士望著屏幕說,“請放幻燈片。”

科德爾在屋外的什麼地方在高處的監視器上打出了那幅獨特的速寫畫。原作是用炭筆畫在醫生用箋上的。梅森的複印件是用藍圖印製技術複製的,線條是傷痕一樣的烏青色。

“他想突出這一點,”德姆林博士說,“你們可以看出,這兒是耶穌,釘在一個鍾麵上,可以旋轉的雙臂指出時間,像米老鼠表上一樣。這畫有趣的地方是:向前伸出的頭是克拉麗絲-史達琳的,是萊克特趁她訪問他時為她畫的。這兒是那女人的照片,你們可以看看。科穩爾,你那兒是她的照片嗎?科德爾,請放照片。”

沒有問題,耶酥的頭的確是克拉麗絲-史達琳的形象。

“還有個反常的地方:這個人釘在十字架上的方式是釘在手腕上的,而不是手掌上。”

“這是準確的,”梅森說,“必須釘在手腕上,還得加上大的木頭墊圈,否則人就會鬆動,往下塌。那年複活節,伊迪-阿明和我在烏幹達曾經把整個過程重新做過,為發現這個道理費了許多力氣。救主耶穌上十字架時實際上是釘在手腕上的。所有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畫都畫錯了,原因在於《聖經》從希伯來譯成拉丁時的錯誤。”

“謝謝。”德姆林不樂意地表示了感謝。“釘死在十字架上顯然表現了對值得崇拜的東西的破壞。注意,這裏當做分針的手臂指著6,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陰部;時針的手指著9,或是9過一點,而9點顯然是傳統所說的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時間。”

“注意,你把6和9放在一起,得到的就是的,是人際交往眾所周知的一種形象①。”瑪戈忍不住說。德姆林狠狠望了她一服。她捏碎了一個核桃,核桃殼喀喇喇掉到了地上。

①這是一種淫蕩的**姿勢。

“現在我們來看看萊克特博士給史達琳的信。科德爾,請放幻燈片。”德姆林博士從口袋裏取出一根激光棍。“你們看到的這個筆跡是用方筆尖的鋼筆書寫的,流暢的印刷體,寫得整齊,像機器寫出的一樣。這種字你們能在世紀的教皇救令上看到,很漂亮,但是整齊得過了分,沒有絲毫自然之氣。他在搞詭計。他逃走之後不久就寫了這第一封信,其間還殺了5個人。我們來讀正吧:

那麼,克拉麗絲,羔羊是否已停止了慘叫?

你還有事情沒有告訴我呢,你知道,而那是我想要知道的。

要是你能在任何一個月的第一天在《泰晤士報)國內版和《國際先驅論壇報》的廣告欄裏回答我,我將十分感謝,最好在《國郵報)上也作答。

如果回答是又是又不是,我也不會意外。現在羔羊暫時不會叫了,但是,克拉麗絲,用思裏夫地牢②的憐憫尺度量一量你自己吧。你一次又一次賺到的隻會是那東西:該死的沉殷。因為驅趕著你的是圖苦,你將望著圖苦,沒完沒了的圖苦。

②史達琳營救出來的姑娘被囚禁的地牢。

我不打算來看你,克拉麗絲,你活在世上世界會更有趣。你一定要同樣殷勤地問候我……

德姆林博士把無邊眼鏡往鼻尖上一推,清了清嗓。“這是個典型的例,我在我已經出版的書裏把它叫做‘慈父癖’——這在專業獻上已被廣泛稱做穩姆林慈父舜,也許能收納進下一本《診斷學與統計手冊》。對外行可以定義為:為了私人的目的,擺出一副睿智而關懷的保護人姿態。

“我從本案的筆記歸納出,羊羔尖叫的問題指的是克拉麗絲-史達琳兒時的一次經曆,她的養父母所在的蒙大拿牧場上殺羊羔的事。”德姆林博士繼續用於巴巴的聲音說著。

“她在跟萊克特拿信息做交易,”克倫德勒說,“萊克特知道一些關於係列殺人犯野牛比爾的事。”

“7年後寫的第二封信表麵看是表示安慰和支持,”德姆林博士說,“但他提起她的父母來奚落她——她顯然很尊重父母。他把她的父親稱做‘死去的巡夜人’,把她的母親稱做‘清潔女工’,然後奉送她父母一些優秀的品質,為她在事業上的失誤辯解。這是討好她,想控製她。

“我認為史達琳這個女人對父親有著永遠的依戀,她的父親是她的偶像,使她不容易與人建立性的關係,使她由於某種移情作用對萊克特產生了好感,卻立即被感情變態的萊克特抓住。在這第二封信裏他再次鼓勵她通過私人廣告跟他接觸,還提供了一個密碼名。”

天呀!這人怎麼就說個沒完沒了!煩躁和厭倦對梅森是一種折磨,因為他不能扭動。“好了,行了,可以了,博士。”梅森打斷了他的話,“瑪戈,把窗戶打開一點。我得到了關於萊克特的一個新的消息來源,有個人既認識萊克特,也認識史達琳,還見過萊克特博士和史達琳在一起,而且他跟萊克特的來往比任何人都多。我要你跟他談談。”

克倫德勒在長沙發上扭了扭,明白了事情的發展方向,肚裏一陣翻騰。

第五十一章

梅森對對講機說了一句,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這人一身白衣服,跟瑪戈同樣肌肉暴突。

“這是巴尼,”梅森說,“他在州立巴爾的摩犯罪精神病人醫院的暴力病房工作過6年。那時萊克特就在那裏。現在他為我工作。”

巴尼願意跟瑪戈一起站在魚缸旁邊,可德姆林博士卻要他到光亮的地方。他在克倫德勒旁邊站住了。

“是巴尼吧?現在告訴我,巴尼,你受過什麼職業訓練?”

“我有高護執照。”

“你是高級護理人員嗎?太好了,還有呢?”

“我有聯邦函授學院人學科的學士憑,”巴尼板著麵孔說,“還有卡明斯擯葬學院的肄業證書,是合格的實驗室助理,課程是在護理學校讀書時在夜校裏念的。”

“你學高級護理課程時一直在陳屍所做護理員嗎?”

“是的,從作案現場抬走屍體和協助做屍體解剖。”

“那以前呢?”

“在海軍陸戰隊。”

“知道了。你在州立醫院工作時見過克拉麗絲-史達琳和萊克特來往?我的意思是,見過他們倆談話嗎?”

“我覺得他們倆好像——”

“我們隻從你看見了什麼開始,不談你對你看見的東西怎麼想,可以嗎?”

梅森插嘴了:“他夠聰明的,可以發表意見。巴尼,你認識克拉麗絲-史達琳嗎?”

“認識。”

“你跟漢尼拔-萊克特認識有6年了?”

“是的。”

“他們倆的關係如何?”

克倫德勒起先對巴尼那高聲而粗魯的嗓門不大聽得明白,但是提出不客氣問題的卻是他。“在史達琳訪問時,萊克特對她有什麼異常行動沒有,巴尼?”

“有。他對來訪者的問題大部分都不理睬,”巴尼說,“有時他就瞪著眼睛望著想來拿他的腦挑刺的學者,讓對方感到屈辱。他曾經把一個來跟他談話的教授瞪哭了。他對史達琳也凶,但是回答她的問題比回答大部分人的都多。他對她感興趣,她吸引了他。”

“怎麼吸引的?”

巴尼聳聳肩。“他差不多看不見女人,而她又的確很漂亮——。

“我不需要你發表感想。”克倫德勒說,“你知道的就這些?”

巴尼沒有回答。他望著克倫德勒,仿佛克倫德勒大腦的左右兩半球是兩條狗攪在了一起。

瑪戈又捏破了一個核桃。

“說下去,巴尼。”梅森說。

“他們倆互相都坦率。他的坦率叫人信服,讓你覺得他不屑於撒謊。”

“不什麼撒謊?”克倫德勒說。

“不屑於撒謊。”巴尼說。

“不——屑——於,”瑪戈-韋爾熱在黑暗裏說,“瞧不起撒謊,覺得它降低身份,克倫德勒先生。”

巴尼說了下去:“萊克特博士說了些關於她的不愉快的事,然後是些愉快的事。不愉快的事她能麵對,愉快的事使她更高興,她知道那不是胡說。萊克特覺得史達琳迷人而且好玩。”

“漢尼拔-萊克特博士覺得好玩不好玩,你能判斷嗎?”德姆林博士說,“你怎麼會覺得好玩呢,巴尼護士?”

“因為我聽見他笑,當姆靈博士。這是高級護理學校老師教的,有堂課叫《痊愈與愉快的外表》。”

不知道是瑪戈哼了哼,還是她身後的魚缸哼了哼。

“冷靜,巴尼。講下去。”梅森說。

“是的,先生。夜裏安靜之後,萊克特博士有時候就跟我談話,我們談我學的功課和別的東西。他——”

“你那時在函授課裏碰巧學過心理學嗎?”德姆林博士隻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