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有靈性,能看見不幹淨的東西,這在農村幾乎是共識。我自然也懂,也知道現在這情況意味著什麼。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好在被張大能扶住。
他一把將我攬在身後,並塞給我一把稻草。轉而對趙建斌說道;“拿一把稻草護在身前,上前與你那老頭子說幾句好話讓他安息。”
“我怕!”趙建斌早已先我一步癱軟在草席上。
“別怕,老頭子隻是被貓撞了氣才導致遺體‘複活’,你隻需說幾句好話,‘他’自然懂。”
“仙師,上午我跟我爹說幾句好話差點被掐死。”趙建斌已然被上午的恐懼支配著。
張大能聽完差點氣死,怒道;“再拖,掐死你是小,貽害全家是大!再說,你爹大半個人都在缸裏,能將你怎樣!”
趙建斌也算個男人,聽到貽害全家立馬來了勁,抱起一把稻草就往陶缸走去。
這其中有個和科學解釋不同的說法,死者詐屍是因為死前胸口還殘留一口生氣,若是被貓狗鼠什麼的靈性動物衝撞了就會假複活。死人氣,動物魂,詐起的遺體會像野獸般亂咬。但氣有限,無法支撐起生命,氣泄,則屍死。還有個不同說法就是死者對親人的留念太過深沉,以致“借屍還魂”以表念想。
百善孝為先,出於對死者的尊重,自然優先讓趙建斌上前勸阻。這是後來張大能對我講的,至於為什麼用稻草護身,他卻沒多講。
趙建斌抱著稻草顫巍巍上前,我都能看見他雙腿顫抖,如垂暮老人隨時都要摔倒。聽見他顫抖的聲音從口中發出;“老……老頭子,既然已經離世,就安心離去,何苦瞎折騰。九泉下需要什麼,拖個夢給我,我都給你置辦齊了燒給你……”
借此,我也正眼目睹了遺體,原本黯淡無光的雙眼卻透著絲絲紅光,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總感覺他正盯著我,直讓我頭皮發麻。
張大能一隻手還護著我,我分明感覺到他的手在抖!而且,嘴裏還嘀咕著;“沒想老頭子這麼能折騰,早知道多做點準備。”
“張大,要不我們跑吧。”意識到危險,本能的畏懼讓我萌生退意。
不想這話一出口,張大能突然轉身揚起巴掌直對我,臉上多了些憤怒,但很快被掩飾,巴掌也放下。
“小子,家有家法,行有行規,既為知客,死者為大,入土為安,是為責任……放心,要死,也是我這把老骨頭先死。”丟下這話,他衝我笑笑。
平淡、從容,卻不失大氣。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對這小老頭有些崇拜。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有些莫名的感動,並以此讓自己堅持著。就因為這一句話,讓我在今後的知客生涯贏得我年輕時所幻想的一切,也最終救了我的性命,這是後話。
不再畏懼,我從張大能身後站出來。
此時,趙建斌已經走到靈桌跟前,“噗通”跪下磕頭作輯,嘴上還在不停勸說著死者。
卻不想,就在他跪下的瞬間,死者遺體如被無形大手推動,連人帶缸朝他猛撞過去。
“小心,稻草護身!”張大能爆喝,人也如離弦利箭衝了過去。但終是晚了一步,趙建斌被陶缸撞個結實,當場昏倒。
人一倒地,陶缸如有靈性,轉而直朝張大能撞去。他也不畏懼,將手上稻草護於身前。但這並沒讓陶缸減速,反而速度快了幾分。
“張大,快躲開!”
這脫韁野馬般的速度,慣性之下的撞擊力足以讓張大能傷筋動骨,不死也要脫成皮,但我的叫喊並沒讓他改變主意。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剛落,陶缸已經來到張大能身前一尺處。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直引得附近空氣形成小疾風朝張大能席卷,僧袍舞動,咧咧作響。
“師父,快躲開!”我不敢想象,這結實一撞,張大能那瘦小的身軀該受到何等傷害。莫名,鼻子一酸,眼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