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貫欲言又止。
“無妨。”滕風遠道,“人活一世,不在乎長,在乎是否值得。”
“老夫若是沒記錯,三年前你體內無半點真氣,在短短三年時間進步如此之快,實在令人稱奇。聽說九羅紫金石有輔助真氣的功效,但世間萬物,有利必有害,老夫不知這九羅紫金石是否與幾位教主的早逝有關……。”
“此乃穿雲教內部事務,”滕風遠打斷他,“須穀主醫術超群,若能幫教中人解毒,滕某感激不盡。”
須貫不好多說,準備離開時溫言勸了一句,“滕教主,練功無須急切,世間名利皆浮雲,身體最重要。”
滕風遠見此處無其他事,便準備回房睡了。夜色闌珊,穀中已起了青霧,吸進肺中的空氣帶著涼意,他回屋望著跳動的燭火,心頭微濕,像極了這彌漫著輕霧的清冷夜晚,洗漱之後,毫無睡意,便悄悄去了花逸的房間。
房門掩著,外頭的女仆說她還沒睡,他便推門而入,屋內僅有兩盞燭火,花逸倚在躺椅之上,有人進屋她卻毫無反應,走進一看,原來花逸已經睡了過去,下半身搭了一條薄毯,薄毯上還放著一冊話本子,一隻手虛虛地捏著。
滕風遠抽了她的話本子,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花逸,起來去床上睡。”
花逸睡意正濃,腦袋偏向另一側,毫無反應。
跳動的燭光打在她的臉上,映出好看的剪影,閉闔的眼睛被長長的睫毛蓋著,柔綿溫軟,像極了冬日的陽光,蕩漾著溫暖與祥和。
他記不清有多久沒見過她安靜的樣子,花逸是好動的女子,記憶中她總是跑得很快,他那時候不習武,自然追不上她,好幾次他想好好和她說話,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倏然又跑了,她追逐著司空騫的腳步,遠遠地把他拋在了身後,甚至不曾回頭看一眼。以至於他偶爾會怨憤地想,花逸要是沒有真氣就好了。
如今她倒是真沒了真氣,他又擔心起來,解蠱毒到底有風險,若她還有真氣定然保險一些。
夜深露寒,滕風遠又喚了她一聲,她口中模模糊糊嘟囔一聲,似乎極為不滿,仍是沒醒過來。滕風遠見她睡得安然,不想將她從睡夢中叫醒,俯身將她抱起,朝裏屋走去,花逸無知無覺,她還動了動腦袋,在他懷中順著本能尋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他喜歡她這個樣子,溫和地依賴他,不會滿麵厭惡地對他吼:“聶風遠,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人?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拜托你不要再纏著我。”
“我才不要嫁給你這樣的人,你有點腦子好不好?那時候的話怎麼能當真……。”
“百無一用是書生,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來纏著我做什麼?”
她那種不耐煩的表情,想一想心就會抽痛。
她甚至連話都懶得跟他多說一句,轉身就跑了。
她也不會知道,要付出多少,他才能變成今天的樣子,讓她想跑都跑不掉。
滕風遠把她放在床上,取了她頭上的簪子,出來叫外麵的女仆送點熱水進來,放在外間即可。女仆動作很快,不多會就拎了熱水進屋,見裏屋房門緊閉,她知滕風遠和梁花逸在裏麵,自然不敢多逗留,出門時不忘把門帶上。
滕風遠看了她一會,把熱水拎起裏屋,擰了毛巾替她擦臉,又給她脫了鞋襪,她的雙腳生得精致白皙,滕風遠用布巾挨著每個腳趾細細擦過,動作輕柔,花逸除了偶爾嚶嚀一聲,毫無醒轉之象。
滕風遠脫了她的外衫,拉過被子替她蓋好,穀中夜涼,他還謹慎地幫她掖好被角,而後坐在床沿看著她的麵顏良久,緩緩地低下頭,在她嘴角吻了一下,動作極輕,像是蝴蝶停在花瓣,又悄然飛走。
春夜寒露潛入無聲,偶有細碎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