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鳳姐竟到了這一地步,她更乘勢反向賈璉訴說當日尤二姐受鳳姐之害的苦情,她原比別人知悉那些細節,再施編造渲染,添枝加葉,說鳳姐如何懷恨賈璉,“爺竟不知道二姐是怎麼死的嗎?奶奶原已定計,要先新奶奶,再算計我和爺!”
賈璉先時於二姐一死,原對鳳姐不滿,如今再被一挑一激,果然這些年所受鳳姐欺蒙驕詐諸事,一齊湧向心頭,也覺邢夫人的話有些道理了。
誰知這日賈璉進房,偏鳳姐病中之人,鳳姐瞧他幾月不瞧自己,含悲帶憤道:“如今我不中用了,你們都盼著我早死呢,你今天又來做什麼?”
賈璉才在外麵諸事心煩意惱,進屋便又聽這些怨詞,不禁心頭火起,變了臉,說即刻寫休書:“你既不願見我,我便成全你,寫好休書,送你回王家去。”
鳳姐不料賈璉絕情至斯,掙紮著坐起來,一把搶過休書,撕個粉碎,和著眼淚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巧姐也被嚇得瑟瑟發抖,哭個不停。平兒趕緊鳳姐扶起來,抹淚道:“一夜的夫妻百日恩,奶奶好歹和爺是十來年的夫妻情份,豈能說休便休?”
賈璉冷笑道:“平兒,你不必替她說話,她素日防我跟老鼠防貓似的,自己卻和小叔子大舅子眉來眼去,幹些不清不楚的事,打量誰是死人不知道呢?你隻說你自己來房裏幾年,我碰過你一根手指頭沒有?”
平兒聽了,默然不語,鳳姐更覺心寒,幾乎要哭死過去。
賈璉重新拿了一張紙寫了鳳姐幾狀大罪,無後之罪尤為嚴重,立意要休,更要扶平兒為正。平兒苦勸,賈璉不聽,鳳姐一怒之下,拿了休書,賭氣要走。
臨走時對巧姐萬般不舍,終是托付了平兒,一咬牙,跌跌撞撞的奔出賈家。秋桐,邢夫人甚是趁願。賈母也法,隻是替鳳姐叫屈。
正在賈家亂在一鍋粥時,卻有不少人趁著防守鬆散,趁機偷盜東西,或偷拿出變賣,或藏於袋內,加速了賈府的敗落。
而趙姨娘和賈環,早已深恨鳳姐和寶玉久矣,鳳姐被休,唯有百事不問的寶玉成為兩人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
娘兒倆在屋裏商量了半晌,忽然記起寶玉生下來便含在口裏的通靈玉來,當日那和尚曾說此玉不可離棄,否則主人必逢災難。賈母也經常把它看成寶玉的命根子,若是把這命根子去拿到手,不愁寶玉不遇難,到時候,自己就是名正言順的賈家少爺了!
賈環懷了這個心思,因此常常到寶玉的住地來打轉,和他屋裏的丫頭通氣,不時的拿一些東西來收賣。這一天,寶玉和秋芳去給賈母請安,賈環便悄悄的拿了一塊相仿的假玉塞給小丫頭蕙兒手裏,給了她一包銀子,命她悄悄將寶玉的玉換了。
蕙兒原是不肯,怎奈禁不住賈環的利誘,又賭咒發誓的說隻看看便還回去,無奈之下隻得悄悄趁寶玉把玉摘下來時換了玉出來。
寶玉原是個健忘粗心的人,哪裏注意到這些小事,隻是混混沌沌的過日子,自覺最近丟東忘西,神不思屬,王夫人還以為他勞了神思,便免了請安。
卻說史家被貶職以後,衛若蘭為了避嫌,便不與史家來往,偏史家急著要將湘雲嫁過去,便讓湘雲多去衛家走動走動。
湘雲本是喜歡寶玉,對衛若蘭平素也是淡淡的,現下讓她一個女孩子去拋頭露麵,自然不願意。她叔叔嬸嬸卻罵她沒良心,養她這麼大眼看著家裏有難也不肯出力。
湘雲氣得大哭,正在這時,衛家卻命人退回了年庚八字及當日訂親的玉佩,說是自己配不上湘雲,勸其另覓良緣。那個一對的金麒麟便留著給湘雲玩吧,不再索回了。
湘雲哪裏受得了這種侮辱,狠狠的將東西摔在衛家人的臉上,一行哭一行跑回了屋裏。史家人雖氣,但也沒辦法,自己已經貶為平民,怎麼能和衛家相爭?
其叔嫂怪到最後卻怨湘雲不早嫁,否則也不會落到退婚被人恥笑的田地。湘雲自知這個家已經容不得自己,便收拾東西準備見寶玉最後一麵,然後浪跡天涯,離開這個傷心地。